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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有人來接應你?」度若飛問。
「嗯。」
「……儘快回來。」
度珍寶站在度若飛對面,半抬起臉:「你以前都會叫我的小名,再叫我一次吧。」
度若飛嘴唇蠕動,半晌,叫了她一聲:「寶寶。」
度珍寶立刻甜甜地笑起來,毫無芥蒂的樣子。
度若飛舒了口氣,抬眼朝四周望了望,沒看見任何人或物。「你要在這等多長時間?」
「不知道。但是你在這裡,他一定不會來找我。」
「好吧……」度若飛回頭看看車隊,最後對她囑咐一遍,「保重,儘快。」
度珍寶乖乖點頭,一副讓人放心的好孩子模樣。
再無話說,度若飛看著度珍寶漂亮的臉,咬咬牙道別:「再見。」
「等我。」度珍寶說。
度若飛深深看她最後一眼,轉身朝越野車走去,好幾次回頭,度珍寶都站在原地,身體朝向她的背影,好像在「看」著她走遠。
度若飛沉默地上了車,趴在方向盤上不動。她應該給隊員們一個交代,明知道度珍寶帶著任務接近她,她卻放走了度珍寶。或者她應該帶走度珍寶,明知道新世界窮凶極惡,她還是聽從了度珍寶的意見。
她總是做不到應該做的事,一次次讓別人失望,也讓自己失望。她抬起身,雙眼直直看著前方,怕再看一眼度珍寶靜立不動的身影就會醒悟自己其實是再一次從內心裡拋棄了度珍寶。
後兩輛車看到度若飛的手勢,反應遲了片刻,還是緩緩地跟上去,直到度珍寶的身影在後視鏡中完全看不見,才拉近與第一輛車的距離。
而這個時候,已經站了很久的度珍寶閉上眼睛,過了幾秒再睜開,眼球重新添上光亮。她不需要再裝成盲人了。這個地方的景色很不錯,難得有時間欣賞風光,她決定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再走,再回想一遍這次的見面。
她一萬個沒有想到,這次隨隊去水鳴基地執行任務,竟然巧合地遇見度若飛。這是個極大的驚喜,尤其當她發覺度若飛完全沒有改變。懦弱和猶豫,心軟和憐惜,這些都還在,更棒的是孕育兩年的愧疚!這些都讓她知道,她仍然能夠把握度若飛的一舉一動。她感到溫暖、快樂、滿足、安全。
度珍寶舒心地笑起來,這實在是她雙眼恢復光明以後最喜悅的時刻。
第一次用自己的雙眼看到度若飛,她更喜歡這個姐姐了,有幾處與她的想像一模一樣,有幾處又不同。最精彩的莫過於眼睛,她想像過很多次度若飛的眼睛,但直到她親眼看見,才明白那些想像都是無用功。
如果缺少了目光中流露的感情,一雙眼睛又有什麼特別?
她的這位善良的,對她沒有防備心的姐姐,全然不知自己會被目光出賣,把內心的每一個想法都攤開給了她看,過去如此,現在仍是。
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她哪裡能知道呢。對度若飛說的話也不算欺騙,只是……她沒有那麼急切。反正她總會回到姐姐身邊,而度若飛一直不變,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她要儘可能多地做她喜歡的事。
那些事在姐姐眼裡都是壞事,所以,不讓姐姐知道。
另一邊,一無所知的度若飛開車奔馳在村鎮公路。
一些難以移動的障礙物橫在路中,也不影響車輛的速度,度若飛的駕駛技術在中辭基地整個武警支隊裡都數一數二。後兩輛車險些追不上她,賀凱特的腳就沒消停過,在剎車與油門之間反覆跳躍,車上坐的三個人都面如土色。
這開法就是撒野,後車司機叫苦不迭,懇求老天開眼讓度若飛趕緊恢復正常。興許是他們的乞求打動了上天,一小群喪屍正好從左前方的小樹林鑽出來,踩著荒廢的田地蹣跚行走,看方向是打算過馬路。
喪屍步行速度很慢,按目前的行車速度計算,第三輛車過去後它們正好走到馬路上,可以不管。
度若飛的車終於減速了。賀凱特發問:「這是要做好人好事了?」車裡三人奄奄一息無力回答。
攔在喪屍群的行進方向上,度若飛抽出95式多用途刺刀,緊緊握在手中,跳下車迎著喪屍走去。賀凱特伸頭問:「隊長!要幫忙嗎!」
度若飛朝後一揮手。
後兩輛車挨著第一輛停下了,隊員九個都下車來遠遠看著,在車邊上排成一排。賀凱特問馮玉霞:「馮姐,隊長怎麼了?她妹妹去哪了?」
馮玉霞:「不知道,別問我。」
遠處度若飛已經奔跑起來,沖向了最前面的一具喪屍。
腐爛的皮肉被劃開,渾濁的腦漿飛濺。喪屍群接連不斷的嚎叫中,度若飛的吼聲嘹亮如同奔雷,帶著生命最原始的憤怒痛苦,就像放大百倍的初生嬰兒的啼哭。
賀凱特面露愕然,馮玉霞撇開頭掩飾眼中的心疼,其餘隊員無一不瞠目結舌,共同見證隊長的失控發泄。
喪屍沒有痛感,不懼受傷,摧毀喪屍的大腦可以「殺死」它們,使之成為真正的屍體,打斷喪屍的脊柱可以使它們失去行動能力,火葬也可以使它們徹底死亡。
十四具喪屍的大腦全部與刺刀親密接觸。假如它們是人,每個都至少要死兩三次,有的脖子、心臟中刀,有的脊柱被踩斷,身中多刀的也不在少數。度若飛下手極狠,不追求「一擊斃命」,殺得酣暢痛快,殘暴野蠻。看的人被勾得熱血沸騰,卻不敢上去搶喪屍頭,誰都看得出度若飛正處於六親不認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