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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真廣譏笑著,這譏諷的笑聲充斥在兩人之間,他的嘴角扭曲著,充滿瘋狂的眼神望著吉野,「你不用刻意趕過來的,反正,愛花的死亡,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吉野沒有動,他將真廣的話語完整的收入了耳朵里,揣在兜里的那隻手攥得更緊了,骨頭都泛著可怖的青白和筋絡,只要再一個用力,他想,那尖銳的指甲都能夠破開血管了吧。
吉野不敢輕易的開口說話,他們就這樣僵持著。等到真廣重新轉回了視線,他才嘟囔著,有些無力的說著,「不是,真廣你打電話給我的麼。」吉野知道,他的這句話說的有些斷斷續續的,但他真的,已經盡力的,說出了這樣一句完整的話啊。
你心愛的人已經死在這兒,你的末日就在眼前。(注2)
第十八章
教室里還餘留著一些學生,正在小聲的交流笑談著什麼。天色早就變得昏暗了,這個季節,總是夜晚比白天長的,天氣也很冷,哪怕現在還呆在教室里,也會忍不住哆嗦。
放學鈴聲已經響過一段時間了,吉野並沒有過於著急,他慢吞吞地收拾著自己的課本,手碰觸到外包袋子裡的手機時,停頓了一下――很期待明天的約會,這次不許爽約哦――明天啊……
明天,永遠也不會到來了啊。
吉野緩了口氣,這個天氣寒冷得,讓呼出的氣呈現出肉眼可見的朦白霧氣,他的嘴唇有些乾裂和蛻皮,現在抿成了一條直線,泛著青白色。這樣的一個認知,讓他內心的空洞變得越來越大。吉野沒有拿出手機再去翻看著那封簡訊,他將包整理的妥當,背在了肩上。
「吉野,那個……」
出聲的是一個較為靦腆的男生,他大概是猶豫了很久才出聲的,叫住了吉野之後,支支吾吾的,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吉野在腦海里搜索著有關這個男生的信息,名字是叫做杉山還是中山……算了,反正他也記不太清楚了。
「有什麼事麼。」吉野毫無表情地問道,他那雙深綠的眼睛越過男生顯得有些僵硬的肩膀,望向門口,那裡有人守著,看起來是在等這個男生,守在門口的人也略帶緊張的向裡面張望了一下,對上了他的視線,訕笑了一下,縮了回去。
「這個…那個…我是想問,不破好像,有幾天沒來了。」男生說的有些吞吞吐吐。
真廣?!對的,他好久沒來上課了。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忙,處理父母遺留下來的那些事務,尋找犯人的線索之類的……很多很多。吉野別開頭,看向離他不遠的那張冰冷的桌椅,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只是漫不經心地的點著頭,顯得有些倦意和疲乏。
「…而且,聽說,不破家裡人都…被殺了之後,好像和吉野的關係……所以……」
「所以?」吉野生硬的重複了一遍。
「所以,吉野你最好還是趁著這個時間和不破真廣斷絕關係比較好!高年級的學長,聽說這件事情之後,想要找單獨找你的麻煩。」男生總算是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後面那句話,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唯恐被其他的人聽到。
吉野能聽出話裡面帶著心虛,他想,大概是這個男生偷聽到了那些學長們的話,所以單獨偷偷來通知他的。但吉野不記得自己和眼前的這個男生有多麼的交好,看,他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吉野嘆了口氣,他讓自己微微的笑著,「謝謝你通知我,但是,和真廣斷絕關係之間事情――」
男生癟了癟嘴,他就知道吉野沒有這樣容易就會離開不破真廣的,只是最近知道吉野有女朋友了,所以好心來提醒一下而已。他小聲的嘟嚷著,「就算吉野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你的女朋友啊。」
吉野愣住了,空虛的浮腫感再次填充滿了整個軀體,就連舌頭都開始發麻,「你從哪裡知道的?」
「你每次下課,都會入迷的看著手機,是和女朋友約會的簡訊吧。」
「還有呢?」
還有?男生抓了抓頭髮,他發現此刻吉野的臉色不是很好,雖然還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但卻開始發白了,男生搖了搖頭,除了這個,別的他還真的不知道。
「是麼,這件事情,能請你對真廣保密麼。」
「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麼要瞞著不破真廣?男生有些想不通。
「那就謝謝了。」吉野拉了拉肩膀上背包的帶子,道了聲謝,這才離開了教室。等真正走出了校門,天已經很透了,街道上,只餘下燈光,一點暖意都沒有。原來,已經有人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情了啊,他只是這樣,看著那封簡訊,居然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有人在一旁偷看著。
吉野伸手,拿出放在包的外帶里的手機,他安靜的看著,什麼也沒有做,直到手變得僵硬的冰涼,他才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算了,只要真廣不知道……舔了舔乾澀的嘴角,吉野想要再次輕鬆的笑兩聲,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將手放在嘴邊哈出暖氣來暖了暖手,正好到了十字口,他走向右邊的那條路。這條路是通往墓園的。天色看起來很晚了,但時間還很早。墓園就在海邊,這個時候的海風很強烈,有著刺痛骨髓的痛感。
階梯很長,一邊是用鐵製的欄杆防護著的,下面,浪濤正呼嘯著、憤恨地拍打著崖壁,一下又一下。吉野慢慢的向上走著,眼睛卻是注視著下面的海――那天,愛花醬,還有真廣父母葬禮的那天,真廣他就站在墓的邊上,俯視著這片大海――他現在也看著,但吉野不知道,真廣他當時看著的,是這片海的什麼?但是他這樣看著,他想著,真廣他,大概就是看著那瘋狂而不顧一切的浪濤吧,看著它拼死的摔碎在岩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