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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見到沈鶴的動作,眼睫微微一顫,眼珠子轉了轉,看向了沈鶴。
「如果資料庫……」
林驚蟄微微頓了頓,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又瞥向了沈鶴,「無法處理,可不可以先把楚淵的那一部分挑出來?」
其實林驚蟄自己都知道這種要求是不合常理的,甚至可以說是強人所難的。
林思季一直將林驚蟄作為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並非沒有原因的,那是因為林驚蟄的資料庫是她自己一手研製而出的,她將所有心血都放在了林驚蟄的身上,林驚蟄的資料庫必然是整個「驚蟄」里最為複雜的資料庫。
林思季將林驚蟄與楚淵的命連在了一起,為的也是讓楚淵這邊的人有所忌憚,怎麼可能簡而易之地就讓沈鶴攻破了她精心所下的最後一道籌碼呢?
沈鶴低頭看了眼林驚蟄,因為年邁,沈鶴的眼睛有些渾濁。看著林驚蟄的時候卻帶著些細微的憐惜,他看著林驚蟄,卻又好似透過林驚蟄在看另外一個人,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向著林驚蟄伸出了手:「你們是連在一起的,孩子,楚淵沒事,才知道你沒事,楚淵要是真炸飛了,她也知道你跟她在一起。」
林驚蟄的眼睫微微顫了顫,然後她小心地向著沈鶴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沈鶴乾枯無力的手,突然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她安靜了下來,慢慢地躺好,然後衝著沈鶴眨了眨眼睛。
「麻煩……您了。」
沈鶴有些意外,林驚蟄是個不太會與周圍的人進行交流的性子,她有自己的脾性,甚至可以說被楚淵摁回了實驗室後林驚蟄的骨子裡應該是憎恨人類的,可是每一次與林驚蟄接觸的時候,就能很輕易地感受到林驚蟄對於別人的包容,以及不言不語時的溫柔。
這樣的姑娘,自打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她就早已經不再只是個人造人了,她比人類更懂得什麼是寬容,什麼是生存,她活得比某些人更像人。
「來,小姑娘,閉上眼睛,這一次的資料庫整理,我需要給你深度麻醉。」
林驚蟄很聽話,她不再同對方掙扎,頓時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是同楚淵連在一起的命運,她活,楚淵就活;她死,楚淵也就是一捧灰,再怎麼掙扎也不過是在浪費時間,她接受得很快。
楚國飛的煙抽到第三根的時候他狠狠地將菸頭捻滅,坐著有些不舒服他又站起來透過玻璃去看手術的進度,時而又覺得頭疼,覷了兩眼沈鶴的手術進程後又跑到監控設備處去瞥了兩眼拎刀扛槍的楚淵。
這個小姑娘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將個子拔高到了這麼高,冷眼拉臉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壓迫感。但又與最初進軍校時的囂張跋扈不一樣。她沉著冷靜地分析著每一次進攻時的位置、策略,她將所有人的生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她要帶著自己的團隊從泥濘沼澤里衝出來,她成了站在炮火硝煙前的領袖。
這孩子,是長大了啊。
楚國飛又不安地掐滅了一隻菸頭,他將椅子往後推,然後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地踱步。
突然畫面里的鏡頭一閃,楚淵整個人如炸煙花一樣炸了個血肉模糊,周圍的其他人都目楞楞地看著地上的一團肉,那炸開的一瞬間頓時如在楚國飛的心口上猛地撕裂了一道,從裡到外也如炸煙花一般,將楚國飛給炸懵了。
「怎……怎麼回事?」
技術人員首先一楞,然後全都手忙腳亂地找原因,楚國飛手中還沒點燃的煙刷拉一下就全掉在了地上,他腳有些發顫,推了擋在自己面前的椅子忙往實驗室里沖。
剛一到玻璃門外,往裡瞧。裡面亂成一團,四周炸得烏煙瘴氣,沈鶴仰倒在椅子上大喘著氣,兩個小姑娘的胳膊被炸傷了,血水正不斷地往外冒。
躺在病床上的林驚蟄臉色慘白,昏迷不醒。
楚國飛腿一軟,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那個囂張跋扈的姑娘與如今冷靜沉著的少校大概都沒了……
「楚將軍,手術很成功。」
楚國飛一愣:「你說什麼?」
沈鶴無奈地衝著楚國飛又笑了起來:「手術很成功。」
楚國飛好似沒聽清沈鶴的話,他又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緊盯著監控畫面,許久後他看到楚淵不情不願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嫌棄地抖開了身上的血肉。
「她……她在說什麼?」
旁邊的技術小哥也被這一驚一乍的操作嚇了個半死,他將音頻調了出來,畢長安譏笑的聲音響了起來:「老大,我覺得你們退了以後可以去試著當演員……」
「別說了,回去老實點跟死人睡吧。」
楚淵話裡帶著些輕快的調笑意味,將楚國飛飛出去的三魂七魄也都一一拉了回來。
聽到信息傳送過來,楚國飛先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接通了楚淵的通訊請求。
「有屁快放!」
楚國飛手還有些抖。
「驚蟄呢?」
她的聲音里也微微有些顫。
「好著呢!無事下朝!」
楚國飛掃了一眼牆上的鐘,這才抬腳又回到了實驗室里。
林驚蟄雖然是深度麻醉,但醒的時間極快,她半趴著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的東西是墊在自己腦袋下的枕頭,上面有著些騷里騷氣的花樣紋,與病床上的慘白枕頭不一樣,也與平日裡軍隊的作風不太搭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