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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海看了林驚蟄一眼,他沒有見過楚淵和她動手,頭一次是於麼在場,第二次更是只有楚淵和林驚蟄兩個人,但剛剛是他與於麼、聶方遠一起進的服務區,門口一串被擰斷了脖子歪七扭八橫屍門口的場景現在想起來,才驚覺林驚蟄的手法又快又狠。要說這服務區裡的喪屍雖然不算多,加上工作日,這裡基本上只有一些服務區裡的工作人員,但是能在短時間內不聲不響、不驚動他們這兩車軍人的情況下解決了個乾乾淨淨,這個面容姣好的女人,不簡單。
太不簡單。
現在細細打量才發覺這個女人生得實在太漂亮,有東方人特有的小巧的臉,五官精緻,但鼻樑挺直,眼窩稍深,皮膚極好,素白的一張小臉,不上妝不打底,竟然好到吹彈可破的地步。就是當年他回去看見自家妹妹貼完面膜後的皮膚,都比不過林驚蟄這原本就極好的臉。
她的五官單拎出來也算不得太出彩,偏偏生在同一張臉上,就是覺得這張臉就該生成這樣,無可挑剔。
刑海的眼睛一亮,楚淵能將林驚蟄帶過來,林驚蟄又能將這個孩子從喪屍堆中拎出來,應該……不算壞……
突然,林驚蟄掀起眼皮來看了刑海一眼,眼神極淡,纖長的眼睫微閃,只一眼,將刑海打在了刑架上,半天不敢多說一個字。
夜幕來臨,前半夜由刑海和於麼守,剩餘的幾人各自在另一輛車上休息。刑海點了支煙,深吸了一口。
煙霧一吐,黑暗之中繚繞出一圈薄薄的煙霧來。
「除了老大,我第一次從別人的眼裡感受到恐懼。」
他將菸頭掐滅,然後往後倒在了椅背上,「媽的就一眼,老子就覺得我是她眼裡的獵物。」
於麼眯起了眼睛,沒有接刑海的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於麼抬頭看向駕駛位的刑海:「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就是覺得她不太對,可我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之後兩人誰也沒說話,等到下半夜換楚淵和岳雲強守夜時,楚淵看見一直坐在一隅的林驚蟄,打了個呵欠,挑著眉峰:「沒睡?」
「睡不著。」
楚淵拍著岳雲強的肩:「接著睡,我跟林驚蟄守著就行。」
正巧碰上刑海和於麼換班,刑海一把拉住了楚淵的手腕,卻見楚淵挑著眉頭向著刑海道:「滾去睡,明天還有一場死戰。」
刑海又看了眼低頭不語的林驚蟄,沒再多話,跟於麼一起倒頭便打起了呼嚕。
楚淵點了支煙,食指與拇指掐著菸嘴,然後將手腕擱在車窗外,偏著腦袋眯著眼睛看著四周的一切。
「你從哪裡來?」
林驚蟄側頭看著車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但她的視力極好,能清楚地看到遠處有四個喪屍正在漫無目地地找著活人以作口中食。樹枝上棲息已久的鳥抓住了時機,猛地一個俯衝,尖嘴一啄,叼起了一個活死人身上的腐肉,又迅速地撲騰起翅膀,飛到了枝頭,享受著自己偷來的食物。
她微微將眉頭擰起,把目光收了回來。
「西南方向過來。」
楚淵明知道林驚蟄不會告訴自己準確的地址,但也十分意外林驚蟄竟是從自己要去的方向而來,而她此時卻偏拉著林驚蟄往回走。這樣說來楚淵的確有些不是人,按道理遠離西南才是明確的選擇,生化爆發的最大地,就是西南方,所以上級下達命令,讓他們這些特種部隊全往西南方向去進行支援。
理智上告訴楚淵應該放林驚蟄走,對方不是軍方的人,有自由選擇來去的權利,可心理上她就是覺得林驚蟄不太對。
哪怕她給半大點的孩子造了一方還算安全的天地,也不能保證她就清清白白沒半分污點。
何況從亂得沒有音信的西南出來,身無半點傷,怎麼看怎麼不合邏輯。
「那裡還有活人嗎?」
「應該有。」
楚淵打了個呵欠,側頭看了眼林驚蟄,這姑娘有些奇怪,明明每句話都含糊不清,可偏偏又覺得句句是實話。
「什麼是應該有?」
他們打個報告,從來沒有「應該」「大概」這種含糊的說法,可楚淵依舊還是笑了起來,原本那雙含著戾氣的眼睛裡此時如帶著些化了冰的水汽,氤氳著淡淡的笑意。
林驚蟄想了想後輕輕接道:「就是我走的時候是還有活人的,現在有沒有,有多少,我不知道。」
楚淵將那隻沒過嘴的煙彈出了車窗外,橘紅色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裡劃出了一道亮色的弧,她轉頭衝著林驚蟄微微笑了笑,側頭時那一閃而過的光如熊熊燃燒而起的烈火,燎原之勢,勢不可擋,火灼之處,頓時燒得四周明亮一片。林驚蟄來不及收回目光,正好與楚淵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就像楚淵看林驚蟄不自在一樣,林驚蟄看楚淵的時候也立時就戒備了起來,她抿著唇,鳳眼微微挑起,然後與楚淵對視,撞出了滋啦啦的火花。
「我們這一路,死了三個戰友,一個是一炮轟出去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後背,被一群活死人圍在中間嘶咬,被我一槍爆了頭。一個是自己轉身一把火燒了整個地下室,自己抵在門內栓起了門。還有一個,跑不動了,回頭看了眼跟上來的活死人,取出了槍里的子彈,全數放在了我的手上,用留下的最後一顆子彈,自我了結了。」
這一路林驚蟄看了無數的死亡,聲嘶力竭地吼叫,撕心裂肺的哭嚎,自私自利的踐踏,唯獨沒有聽過將戰友的死說得這般輕描淡寫的老大,她像是在說一齣電影里的小故事,別人的人生最後一段,明明死得壯烈,她卻說得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