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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手臂動了一下,像是從地里鑽出的地精般,出現了一個活物。
那活物很小,全身近乎透明,隱約可以看的出四肢和五官。他,或它,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身份的暴露,在原地有幾分滑稽地蹦蹦跳跳,舒展身體。
當它發現暮音甚至不屑於對她投上一瞥便向軌道的方向奔去時,立即不滿意了,“喂,你們就不能禮貌點嗎,至少也要表現出對啊球的本體的尊重嘛。”
依然沒人理會它。
幾步之外,賀容晞昂著頭,注視著那輛呈俯衝姿態的飛車。她的臉上有著被風壓擦傷的傷痕,但她卻感到不可思議的平靜。
飛車已經停了下來,在它即將達到最高速度時,被一種外力生生阻止了。她不會有事的,真的,因為她相信。
她幾乎沒有過可以相信的事物。
可是或許真的是因為所謂的潛力激發,就在那短短的幾秒中,她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在擴大。
是的,擴大。她的精神強度並沒有發生變化,但是她卻發現了之前未曾察覺到的東西。比如這片她們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的林子,她努力勘看了每一立方米的空氣,卻沒有發現這塊土地邊緣的空間是彎曲的,以至於不管往哪個方向都是無窮無盡。
她也終於明白,虛澤花饋贈於她的,絕對不是僅僅從一階升為二階那麼簡單。
暮音在邁開腳步後才聽見自己的心跳開始重新跳動,但是灌入心臟的卻不是血液,而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流狀物。
然後她抱住了賀容晞。困住賀容晞的那把木製椅子還沒有開始燃燒便已經焚毀。
黑色的灰燼流泄在黑沃的土地上。
“就算你們贏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哦,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哎哎,你們就不能稍微關注一下啊球嗎,真是好沒禮貌誒,你們會後悔…”那個真正名為啊球的不明生物體惱怒地繼續在原地蹦蹦跳跳,但它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地面便開始劇烈震顫,接著,便是天翻地覆。
真的是天翻地覆。像是地面下的支撐柱突然被抽開,目及可見的東西都開始陷落。地表張開了大口,將一切都毫不挑剔地生吞下肚。
啊球發誓,這倒霉事兒絕對不是它搞出來的。
當它那五短身材被輕而易舉地拎起來時,它那濕漉漉的大眼睛看上去倒是蠻有說服力。
暮音一手拉住賀容晞,一手拎著這麼個玩意,環顧四周。
剛才她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自個從一同落下的碎石中扒拉出來,倒沒有受什麼傷,只是再一次回歸灰頭土臉狀態。
從下落的時間來看,這裡離地面也不算特別遠,但暮音卻沒有看見掉落下來的裂縫,大概是之後的幾次餘震將其堵住了。幾乎沒有光可以照進來,在地底下理所當然的黑暗中,只有岩壁中含有螢光質的礦物在發出點點綠光。
暮音嘗試著向上擊出火團,泛白的火焰撞在岩頂,迸濺出的火星與零散石屑一同滾落,周圍的黑暗也隨之被驅開。
這裡似乎是個地底洞穴,巨大而潮濕,各個洞口曲折蜿蜒,層層相套,不知會通往何處。
四下很安靜,感覺一時不會再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冒出來。
賀容晞也在打量周遭,在火光熄滅時,她本想摸出手電筒照明,卻發現空間無法使用。她與平安扣之間的聯繫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斷掉了。
她這時才注意到賀小灰在使用過那次不太成功的“凝固”之後就沒再出現過,她甚至不能確定賀小灰是否進入了空間。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使她忽略了一切反常的現象。
她略有點心慌。
暮音的掌心升起火苗,地底再次亮了起來,這對於她多少算種消耗,但也無可奈何。
這下她終於捨得分點注意力給啊球—雖然正努力縮小存在感兼扮無辜的啊球真的很不想要此時的慷慨。
以下是對啊球的審訊筆記。
姓名:啊球
性別:不明
民族:不明
出身:天生地養,日月精華凝結
年齡:不準確,在近年產生靈智
身高:估測為20-30cm,10-15kg
犯罪動機:無聊閒的慌
“真的,啊球才不會那麼殘忍呢,啊球只不過是嚇嚇你們,那飛車其實是泡沫做的,添加了點精神威壓,就算撞上去也不會有什麼事的。”啊球辯解,努力使自己與頭連在一起的脖子遠離刀刃。掉到地底後,它的能力似乎消失了,窘迫地被迫懸空,卻沒有用出之前那些玄妙牛逼的招式來反抗。
暮音毫無表情地,認真地持著刀—除了紫鞭,匕首也是她習慣於隨身攜帶的物品—似乎什麼都沒在聽。
啊球毫不懷疑這個眉眼凌厲的長髮女人會在下一秒就是如此面無表情地,認真地,將它果凍一般的身體剖為兩半。
“留著它吧,它對這裡知道的比我們多。”賀容晞給它判了緩刑。
啊球連忙拼命點頭,繼續使用大眼睛攻勢。
暮音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匕首在她手間跳躍了幾下,便又重新躲藏回隱蔽的地方。還沒等啊球鬆口氣,紫色的長鞭就游入了暮音手中。
啊球沮喪地走在最前面,腰(或許真的有)上緊緊地纏繞著紫鞭的一端,而另一端則握在暮音手中。在一瞬間差點忘了如何用兩腳行走後,它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聲明一下自己的人權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