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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被強行引導,與曹操對望。
曹操的身體也僵住,他跟木耳俱將彼此鎖住。
曹操嘴巴不動,聲音傳來:「奉孝何在?」
木耳嗆回去:「與你何干?」
這種1v1兩敗俱傷的幻術,氣勢強的一方才能獲勝。
「告訴我,放你走。」
「我不說,仍要走。」
木耳看不到場上戰況如何,也聽不到兵刃交加的聲音。
他心裡有點沒底。
「我百萬雄師,你不過兩個武夫,孰勝孰敗?」
曹操說得有道理。
木耳剛這麼想,身體裡就有萬般針刺,信心是壁壘,動搖就潰敗。
他想把郭嘉的下落告訴曹操了。
反正郭嘉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告訴曹操,曹操也找不到的吧。
木耳越這麼想著,氣勢越弱,身上的針扎越痛,越痛他又越想說。
話就到了嘴邊。
他想起郭嘉臨走前上揚的嘴角。
那時候他想說什麼話,只是在飛船的光暈里,木耳聽不清。
好像有個你字。
好像是他常說的那句話。
一直念叨,逮著誰都念叨的那句話。
你還不夠強?
不,不是這句。
他說這話時會搖頭,會假裝痛心疾首,眉眼裡帶著他獨有的嘲諷與不屑,還有他傲視天下的自信。
他臨走時不是這個表情。
是惋惜,是遺憾,還有一絲絲後悔。
他的嘴型變了四次。
四個字。
「你夠強了。」
對,他是這麼說的。
木耳仿佛真聽到他這麼說話一般,仿佛他就在自己身邊,還像從前一樣。
你夠強了,不要怕。
即使你的同伴不夠強,你也不要怕。
即使天地無光,日月已亡,你也不要怕。
只要有你,戰局勝券緊握。
只要有你,星辰燦爛如常。
木耳的紅瞳里,顯出幽藍的星光。
如同天空的密雲被驅散,顯出遼闊的星海。
月無明,星更密。
流星劃破夜幕,朝著戰場悉數墜落。
曹操的眼中現出惶恐,他趕緊收了鎖神術,仰天高舉雙手,召來萬重密雲籠罩星空。
木耳鬆口氣,終於能活動身體。
只可惜他的流星沒一個能穿透重新集結的密雲落到戰場上。
說到底,自己還不夠強啊。
隊友比他想像中的給力。
孫策打傷了樂進的右臂,趙雲刺傷于禁的右腿,俱將敵方武將暫時殺退。
可夏侯淵跟曹仁集結好的盾陣已踏步合圍而來。
這是要用人牆加盾,把三人活生生擠壓成肉餅!
木耳伸手一揮,他也能召喚颶風,暫且壓製得盾陣不敢推進。
曹操已察覺到木耳的厲害遠非他可控,再愛才也只好放到一邊,下令弓箭手斬草除根。
他的身後掠過一陣風。
不是幻術的風,是真實的風。
是飛將疾行而來掠過的風。
而後曹操的喉嚨前多了一桿戟。
曹操冷汗直冒。
他這輩子都沒離死亡這麼近過。
要殺死他的,竟是當初白門樓上他留了一條命的呂布。
好在呂布的目的不為殺他,他牽掛戰場裡的人,便威脅道:「讓你的兵退開!」
「很好,退開。」
曹操抬起手,軍隊往後撤。
「放他們走。」
曹操不怕了,露出詭秘的笑。
「放他們走。」
他知道自己不會死了。
跟幻術師談條件的人,就是死人。
木耳見盾陣後撤,才有暇去看曹操,才看見呂布正拿畫戟指著曹操的咽喉。
他竟不知道曹操的可怕沒有一擊必殺!
「殺了他!」
木耳喊出這話已晚了。
他只看到呂布晃悠悠地將畫戟收回,隨後被曹操的手中的匕首刺中心口。
木耳什麼也想不了,轟鳴,紊亂。
他看著呂小布被弓箭手穿透胸膛。
他看著呂小布被曹操推落山谷。
他看著呂小布望向他的滿是憐愛和不舍的眼睛。
這一切都是幻術,這一切都是幻象。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哪怕蒼天重現蔚藍,陽光重照大地,喪屍重顯人形。
哪怕一切看起來那么正常與美好。
它們都是假的!
因為呂小布不可能死的!
所有的假象都應被破除,唯有真實應被呼喚。
流淌的淚水為世界帶來洪澇,將所有的虛妄滌盪無存。
曹軍的將士已失去秩序。
他們看見遠處的地平線處水天相接。
水天一線離他們越來越近,近到眼前才發現原是能吞沒人的驚濤駭浪。
前方的士兵已被巨浪撲倒在地,在海水當中溺身而亡。
後方的士兵丟盔棄甲,逃命要緊。
連夏侯淵和曹仁也要逃。
曹操一口氣召喚起通天土壘,人們只聽得土壘背後濤聲震天,終不見有浪潮衝破土壘而來。
三軍稍加安定。
曹操冷汗直冒。
他的土壘是扛不得多久的,那個眼中帶著藍光與淚花的少年,比他的幻術要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