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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儒生打扮的公子看來順眼些,他比曹植大不得幾歲,捉人的將領喚他楊主簿。
楊主簿走過來抬起木耳的下巴,看看他的臉:「沒抓對人,一點都不像。」
木耳聽得他說什麼像不像,懷疑他是不是提前知道郭賓潛伏獻帝身邊的事。
楊主簿走過去搖曹植的肩:「阿植快過來瞧瞧。」
曹植一舉一動與劉協同個模子刻出來似地,光顧寫字不抬頭,隨口答個是。
楊主簿只覺怪異。明明郭軍師長得眉目俊朗五官分明的,他弟弟怎會是個賊眉鼠眼還有兔唇?
曹植權當郭賓是空氣,拉著楊主簿考究詩文寫作:「德祖你看此處該用何比擬?翩若凌波,宛若雛鳳,讀來不甚切口。」
楊德祖想半天憋不出好句,只能挑刺說:「少得幾分生機。」
身為資深三國殺玩家的木耳還是記得甄姬的台詞的,信手拈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曹植眼中發光,大叫好文。
木耳呵呵笑,好文是吧,再送你兩句:「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曹植神色大駭地抬起頭來,再看郭賓已有相見恨晚之感,連連喚兵士給先生解綁。
楊德祖頭腦清醒叫住眾人,與曹植耳語道:「咱將此人擒來,可不是為著讓他寫詩的。」
曹植十分自信:「有我在,捆不捆他差不得多,松。」
曹植非但給木耳鬆綁,還請他上座奉茶。
楊德祖恨得牙癢,從前那是他才有的待遇。
曹植是個文學迷,什麼軍國大事拋諸腦後,開口就問先生幾歲開始學詩。
木耳既然吹開,不妨再吹得厲害點,伸出三根手指頭。
曹植一拍手,他也三歲學詩,神童遇神童,定要好好切磋。
木耳故意吊著他胃口,顧左右而言他:「三公子綁我過來,難道是為著寫詩的?」
曹植還真忘了為何要綁來郭賓,忙問楊德祖怎麼回事。
楊德祖好生無奈,也不知曹三公子是裝傻還是真傻,輕輕一問便把綁人的責任推到他身上,將來郭軍師要算帳,還得算他頭上。
楊德祖眼珠子一轉,皮球踢給曹丕:「修聽聞二公子要徹查昨夜宮中行刺案,要擒走先生,故先行一步。事出緊急,未能知會,怠慢先生。」
木耳才不信他的鬼話。
曹植比木耳還心急,當下就問楊修:「二哥為何要抓先生?」
楊修真要給曹植氣得嘔血,三公子你能不能不要老拆台,屬下編不過來了!
楊修清清嗓子爭取到一點時間,硬著頭皮繼續誣陷曹丕:「二公子心術不正,許是想著屈打成招,便能回報丞相此案了結。」
木耳冷笑,我怎麼看來看去這是你們的套路。
曹植感慨:「二哥魯莽,險要害我一位大文人。」
木耳見曹植那麼愛他,索性讓他多愛自己一點,便起身向他福個禮,再送三公子幾句詩。
曹植聽得郭賓大文豪要作詩,忙整理衣袍戴正道冠,以示洗耳恭聽之意。
木耳縱然不會寫詩作詩,三國以後文人們的詩文上學時還是背過一些的,索性給小朋友秀一發詩仙李太白的作品。
木耳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曹植眼睛瞪得老大,這首詩上來就比他的氣象宏闊得多,他的洛神還在水裡風裡遊蕩,人家都到天上宮闕去了。
木耳接著念:
「草木搖殺氣,星辰無光彩。
白骨成丘山,蒼生竟何罪。」
曹植鼓掌叫好,詩文載道,不平則鳴,非但有君臨天下之氣魄,兼有關懷蒼生之風度,其情其意實非自己能比。
也就詩文形式上能雞蛋挑骨頭,曹植拱手道:「植有一言,願兄莫怪。此詩前四句與後四句間可是轉得有些急了?」
木耳舔舔嘴唇,那是因為我忘記怎麼背了。
他煞有介事地裝個逼:「確是如此,此詩尚未作完。賓本欲贈公子成詩,仔細想來如此豈不班門弄斧?便尋了未作完的,祈求公子補正。」
文化人的毛病就是被人一夸飄飄然,曹植的心已然完全被又有才又愛誇人的郭先生俘虜了。
楊修在旁看著兩人互吹互夸,嫉妒生氣得手心背上全是汗。
木耳的任務目標不是曹植,他還是想找曹丕。
既然曹植已經成為小迷弟,那就好好利用他一番。
木耳故作忠誠地與曹植道:「得三公子賞識,賓無以為報。但請公子將賓綁了送二公子那邊。」
曹植和楊修俱吃驚,這是何意?
木耳道:「二公子必誣陷我主使行刺,若三公子能就此查明真相,替我翻案,豈不正好拂了二公子的臉面?」
楊修十分贊同這個主意,不過他心底想的是,最好等什麼郭賓給曹丕殺了頭,再慢慢給他翻案。
曹植不忍:「我豈能害了先生?」
楊修早等不及把木耳這隻燙手山芋兼第三者丟出去,趕緊給曹植道明利弊,哄他答應郭先生的請纓。
木耳這才被重新捆上,押往二公子曹丕的府上。
曹植一路送到門口,臨了還承諾:「待先生歸來,植定補完詩文,與先生共賞。」
木耳假裝捨不得曹植:「賓願以性命託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