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停頓兩秒過後,松岡凜頭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間。他鎖上門,背靠著門板,燈光掃過合上的眼瞼,像在濾進去閃個不停的金星。
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暈乎乎的狀態。
剛才山崎宗介在要他「猜猜看」的時候,無比地靠近著他。他覺得自己身上有個陌生的部位,在源源不斷地接收從山崎宗介身上發出的同樣陌生,甚至已經變得有些可怕的信號。有一剎那他還感覺到,他在被山崎宗介索求著。在衝動的魔鬼驅使下,他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是我?
「笨蛋嗎你。」
松岡凜用力地揉搓太陽穴,想讓他自己揉出來的疼痛,蓋過太陽穴本身的疼痛。
那個人要真是他,就意味著他們的關係變質了。他希望他和山崎宗介的聯繫是通過對彼此的欣賞、信賴與支持建立起來的,而不是因為他是omega,山崎宗介是alpha。更何況,在大阪的鈴鹿旅館留宿的那晚,他就已經親耳聽到過山崎宗介對松岡江說——
「凜是我的朋友,我對朋友能有什麼別的想法呢?」
漸漸地,松岡凜手上的動作停下了,接著從太陽穴上移開,緩慢地垂回身側,只有口邊的空氣還在因他的念念有詞而顫動。
對,沒錯,就是這個樣子的。他們是朋友,朋友不會對另一方產生別的想法,山崎宗介懂得這個道理,他也一樣應該懂得。
「不過宗介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是國家隊裡的?」
不管這種人存在與否,有一個事實始終都不會改變:有朝一日山崎宗介是一定要成家的。沒準哪天,他就會在請到婚假後離隊,若干天以後又滿面春風地歸來。有的隊員會搭住他的肩膀,故意用羨慕嫉妒恨的口吻開他的玩笑,這樣的圈子光是想想氣氛都很不錯。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想融入那個圈子。
「我明明是宗介在國家隊裡關係最好的朋友,到頭來我卻要成為離他的圈子最遠的人麼……」
睜開的雙眼復又閉上,沉重的石塊在黑暗的世界裡墜落,壓得松岡凜迫近窒息。
四月底,世界短池游泳錦標賽如期在英國的桑德蘭市舉行。
這次松岡凜沒有再在個人項目上奪金,但他在預賽中即成功打破男子100m自由式的亞洲紀錄,隨後又以僅比冠軍慢了0.49秒的計時摘銀的表現,也驚艷了不少媒體。之後他更是在男子4X100m混合泳接力的比賽中游出了個人最快速度,以先於其他所有自由式選手的觸壁,為日本隊確定下了一塊寶貴的金牌。
回國後,國家隊毫不例外地受到了各大體育媒體的「圍攻」,回到酒店時已是東京時間晚九點。
——又在接電話啊。
去石川京太郎那裡談完心回來,松岡凜在樓道的拐角處看見了山崎宗介。他正在那裡聊電話,聽上去手機那頭的人是他的母親。
「喲,宗介。」
待山崎宗介掛斷電話,松岡凜方才故作平常地走過去。
「怎麼了,又被你的母親逼婚了?」
「哎,算是吧。」山崎宗介拿著手機苦笑,「被問了進展,我回答她『還沒有告白』,然後就挨了一頓臭罵。」
「是該被罵呢,你理應讓你喜歡的那個人了解你的心意,藏著掖著什麼的……也太自私了。」
莫名的絞痛伴隨著松岡凜與山崎宗介道別後回到房間的一路。
這樣看來,山崎宗介確實已經有了心儀的人,只不過還沒有對本人說出口。想必那個人的魅力很大,不然怎麼會讓對戀愛持一副有無均可的態度的山崎宗介動心?不然怎麼會讓長期隨隊工作的山崎宗介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去了解,就認可了為人和品行?
——明明每天都能無數次看到宗介的人是我。
——明明宗介每天都能無數次看到的人是我。
——明明從那個時候開始,霸占著宗介的日常生活的人就已經是我了啊。
失神地往前走了幾公分,看見床鋪,松岡凜便徑直撲了過去。他像一頭被擱淺的鯊魚,離開深海後就是個連匍匐都學不會,只知道靜悄悄地趴在原地苟延殘喘的廢物。
直到捕鯊人眼露著貪婪的精光張開漁網,僵硬的身體才開始掙扎。
「……不好!」
由於整具身體都趴在床上,所以當雙腿之間的事物硬挺起來,與床單相碰,松岡凜很容易就覺察到了那種擠壓感。他並沒有射,甚至根本就還沒來得及撫慰一下那個地方,他的雙腿就已經變得酸軟乏力,多虧了雙手殘餘的力氣,他才能夠艱難地坐起身。
「哈哈,我連這麼重要的事,都險些忘記了呢,現在可是五月初……」
三月初,山崎宗介在進國家隊的第一天就撞上了他的發情期;四月初,他第二次在山崎宗介進入國家隊後發情;五月初,他終於是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環境裡發情了。他不想再在那個人的眼皮底下暴露自己發情的樣子,他又不是沒有那個人的陪伴就熬不過去。以前遇到過那麼多次的窘況,他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化解的,所以這一次,他堅信著他仍然沒有問題。
確認房門和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來人不可能擅自闖入,信息素也不會漏到外面去,松岡凜方才放心地取出了各種用具,走進衛生間。他預感得到,抑制劑對這次發情還是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把徒勞無益的時間抓緊,利索地掃清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