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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個從屋內傳來的成熟的女聲問到,站在家門口的松岡凜緊張得咽了口唾沫,才敢出聲回答,畢竟這次可不是他一個人回來。
很快,門就被松岡凜的母親——松岡涼子打開。
果不其然,松岡涼子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這個站在她兒子旁邊,看起來十分穩重的年輕人的身上。
「啊,這個人就是——」
「是宗介君吧,」不等自家兒子把話說完,松岡涼子就率先開口,「我們家的凜的男朋友。」
「媽!」
被人搶話本來就很不爽了,再加上一來就是「男朋友」什麼的,松岡凜不禁懷疑起了他到底是不是松岡涼子的親生兒子。
而松岡涼子卻讓松岡凜先行避開,把山崎宗介留了下來。
「之前在電話里聽凜介紹過,也聽江講過你們的事,今天總算是見到了宗介君本人。」
客廳里,松岡涼子沏好一壺茶,然後在桌案邊坐下,盤起雙腿。
「老實說,我真的沒有想到凜會和人交往。這孩子的性格是很開朗沒錯,但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看來,他的開朗啊,只不過是虛假的開朗罷了。」
「是因為他一直都背負著撒謊和欺騙的罪惡感吧。」
所以山崎宗介在還沒有真正和松岡凜熟起來的那會兒,才會覺得這個人看似好相處,一舉一動間卻又分明帶著刺。
「對。我至今都還記得,凜那孩子剛分化為omega的那天,我第二次聽到他絕望地哭喊,第一次,還是在虎一,也就是我的丈夫、凜和江的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們也勸過他,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了,那你就向教練提交退隊申請,然後回家裡來吧,我們都不會怪你的。可他還是倔強地央求我們,一定一定要幫他的忙,我們又怎麼狠得下心去拒絕他呢?於是也就只能幫著他做騙人的事了。因為凜是我的孩子,是江的哥哥,所以我們都不會認為,幫著凜隱瞞他的真實身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宗介君,你的話——」
茶杯被松岡涼子按在桌面上,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一星半點的茶水,卻好像有千萬種水流在其中翻湧。
「你和凜之間,並沒有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而義無反顧地擔起了這樣的麻煩呢?」
為了什麼……
松岡涼子的問題讓山崎宗介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一開始他就選擇了替松岡凜保守秘密,是出於不自覺,那麼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大可以想個清楚、想個明白,理清其中的利害關係,然後理智地抽身而退。可他還是被卷進了這團麻煩里,想掙扎也掙扎不出來,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掙扎的欲望。
「……宿命。」
回答之前,山崎宗介有一下輕微的停頓,這也是他在接下來的堅定不移地回答之前,最後的停頓。
「伯母和江護著凜再正常不過了,因為你們與凜有著血緣的聯繫,而我和凜,原本是什麼都沒有的。但是現在,我認為我和凜之間也不是什麼都沒有。我們有宿命,也許這種說法聽起來很荒誕,但我就是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和凜相遇了,彼此認識了,交往了。這是我所擁有的所有資本里,最值得我高興和驕傲的一份。」
松岡涼子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地盯著山崎宗介看,好半天才開懷地笑出了聲。
「哈哈,果然是適合和我們家的凜交往的人,兩個人都是浪漫主義者呢。」
山崎宗介的一番表意,讓松岡涼子感覺到,她那個長期在外過著充滿各種不安因素的生活的兒子,總算是找到了除了家人以外的值得信賴的依靠。
「嗯,既然宗介君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放心了。對了,我想再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標記凜?」
「暫時標記是有過的,至於完全標記……還沒有。」
「還沒有?」松岡涼子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我記得凜那孩子的發情期是每個月的月初,我還記得他告訴我,你和他是從五月份就開始交往了。如果說五月初的那次錯過了,但今天已經是六月的最後一天了,難道六月初的也錯過了嗎?」
「嗯,六月初的那次是因為凜自己服用了抑制劑後,就平穩地度過發情期了,所以也沒有……」
「是這樣啊。」
松岡涼子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第二杯茶水。
「哦,好像已經冷了。」
隔天的傍晚。
松岡凜和山崎宗介一起站在家門外,愣愣地吹著冷風。
「喂,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什麼啊?」
半晌,松岡凜才回過神來,扭過頭質問山崎宗介。
「為什麼我們平白無故地要被趕出來啊?還有這兩張旅館的招待劵,明明有家在這兒,卻要把我們趕出去住旅館?還說這家旅館是離煙火大會現場最近的地方,誰跟她說過我們要去看煙火大會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雖然我是覺得這兩天伯母的樣子有點怪怪的。」
兩個人都對松岡涼子突然塞給他們兩張招待劵後就把他們趕出家門的舉動一頭霧水,但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認命地去了旅館。
今晚有入夏以後,鳥取地區的第一場煙火大會。比起淡然而寧靜的往常,今天的街道兩旁格外熱鬧,夜市小攤已經紛紛搭建而起了,走在夾在這些小攤中間的路上,會不時地聞到烤魷魚之類的食物的香氣。到了旅館門前,也可以看到許許多多的年輕男女穿著各色的浴衣,踩著輕質的木屐,或是靠在大石頭邊,或是站在青石板上,舉起相機有說有笑地拍照攝影。這樣美好的氣氛,想不被感染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