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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個!」
看著山崎宗介,松岡凜頭一次覺得他跟這個人的溝通如此有障礙。
聽到那些話,他哪裡還有心思擔憂他的身份是否為人所知,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山崎宗介怎麼會喜歡他?明明對松岡江說過對他沒有別的想法,難道現在是在開玩笑?
「哈哈,凜,我跟你開玩笑的。」
「……」
松岡凜的瞳孔因為山崎宗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而驟然一縮。
緊接著,山崎宗介在他眼裡似乎歪掉的影子又擺正了。
「你希望我說這句話嗎?」
這是一個令松岡凜無法回答的問題。
他應該是「希望」的,本來山崎宗介愛上他什麼的就該只是個玩笑,所以他回答「希望」才是理所當然。可是他卻做不到爽快地回答,因為真實的答案與他所認為的「情理」,顯然大相逕庭。
不希望那是玩笑,他的內心深處一點也不希望山崎宗介是在對他開玩笑。
「我說啊,宗介。」
在對面的人毫不避諱的專注目光中,方寸大亂的松岡凜覺得自己每組織起一個完整的音節,都是無比的困難。
「為什麼要喜歡我呢?你不覺得如果和我這種人交往了的話,會有很多後續的麻煩麼?我是公眾人物,很多事情我都不能自主抉擇,更不要說像正常人那樣談戀愛。再說國家隊雖然沒有在隊規中明令禁止隊員與人發展戀情,但也不提倡這種事,教練那邊很多時候都會帶來無形的壓力。最重要的是,我在外人眼中是個alpha,因為這一欺瞞之舉,我的身上已經積聚著太多的風險了。」
「這些對你來說明明也是天大的麻煩吧。」
山崎宗介心想,凜還真是意料之外的愛替別人操心。
「對我來說,那些問題確實讓我很頭疼,但是我想,比起我你才是那個更加困擾的人。我還記得那次你從起跳台上摔了下來,我在巴士上給你療傷,你當時情緒一度有點失控,就是因為你害怕你的真實性別被曝光。我就覺得啊,不管你的秘密會不會有被公諸於眾的那一天,如果有,我又會被波及到多少,這些和作為事件中心的你所面對的窘境比起來,都無所謂了。我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不要讓你在遭受傷害的程度上,拉我拉得太遠。」
「宗介……」
把松岡凜的耳根灼燙得與頭髮的顏色相差無幾的,不只是山崎宗介的一番發自內心的話語,還有面對著面的擁抱。這個擁抱是如此的真實可感、堅韌有力,讓松岡凜自從多年前撒下了那個彌天大謊開始,第一次萌生了不想再孤身一人拼搏,而是與人同甘共苦並肩而行的衝動。
「凜,讓我成為你的庇護所吧。」
山崎宗介感覺得到,他以自己的懷抱去容納住的這個人在他說完之後,安靜了很久。
「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一個人也可以渡過難關的。」
「少說大話了,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擋得下來?」
「我才沒有說大話,我還是覺得,庇護所什麼的沒有太大存在的必要……」
「……」
「宗介?」
松岡凜不明所以地看著鬆開懷抱的山崎宗介,對方身上流露出的一種類似於放棄的氣息讓他驚慌。
「我明白凜的意思了。那就這樣吧,天台風大,早點回去休息,別感冒了。」
「喂!」
眼看山崎宗介轉身要走,情急之下松岡凜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徑直伸出手,從山崎宗介的背後抓住對方的左手手腕。
「我沒說過拒絕你的話吧?」
「那就是要接受?」
「呃,也不是要接受……」
「那就還是拒絕。」
「你都多大的人了,腦子裡怎麼還是只有這麼簡單的是非觀!你不知道任何事物都是可以有第三種、第四種甚至無數種意思的嗎!」
或許是因為松岡凜的氣勢太過攝人,聽完這番話的山崎宗介確實再也沒有了離開的趨勢。他任由自己的手腕被抓住,側過身看著松岡凜,寧靜而深沉的眉眼間,沒有半分被強行留住腳步的無奈。
這個樣子的山崎宗介,讓松岡凜心間的鼓擂得越來越響。
「我不歡迎做事三分鐘熱度的人,所以請你務必想好你是否能恆久地堅持下去再回答。」
他的手不過就是握在了山崎宗介的手腕上,此刻卻能感受到仿佛十指相扣般的熱度。
「如果你不介意,『庇護所』永遠都只是一個徒有其名,履行不了份內義務的位置,我可以——」
「是說這個啊,沒關係,我完全不介意的。」
「一點誠意都沒有!好歹也得先聽我把話講完吧!」
松岡凜火大地喊道,這個人也實在是太差勁了!
而在山崎宗介這邊,他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
「抱歉抱歉,剛才很不禮貌地打斷了你的話,那麼,為了將功補過,從現在開始我會對你說的每一個字洗耳恭聽。」
無論是用詞、語氣還是面部表情,山崎宗介無不透露出一股讓松岡凜瞬間消氣的誠意。也或許,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懷疑過這個人的誠意,剛才的斥責不過就是一時的氣話罷了。
——被打斷以前,是說到了「我可以」。
松岡凜準備找回遺失的話。他當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只是在卡斷了一下後,要他把那種話單獨拎出來說,他卻怎麼也鼓不起直言直語、爽快了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