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頁
哪怕虞燁同鄭芷虞有一個字的重合,但是她們……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面對這樣的虞大人,許嬌無法將先前對莉莉絲、對鄭芷虞的那些態度拿出來,念及自己方才的行為,許嬌低下頭去,在虞燁近乎逼視的銳利目光里,只是平靜地將自己的目光往下壓了壓。
像是一種被馴服的姿態。
虞燁掐著她臉的動作登時就鬆了松,就在這一剎那間,許嬌的聲音已經說出:
「是我太放肆了,忘了禮法。」
「虞大人見諒,若是實在生氣,我明日將最近學的宮中禮法抄十遍,如此,虞大人可滿意?」
虞燁聽見她冷冰冰的語氣,心下不由生出一分納悶來。
明明不規矩的人是許嬌,怎麼現在聽起來,好像有些不高興的還是她?這太子殿下脾氣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強逼著對方,也沒有再聽見先前那般軟軟的撒嬌,虞燁心口有些發堵,先前還覺得這太子殿下是個玲瓏剔透、能看穿旁人心思的類型,現在又不免有些惱許嬌榆木腦袋不開竅。
是因為當了太子,學了帝王心術,知道自己是她權力路上的最大競爭對手,所以不肯在自己面前示弱、落於下風麼?
虞燁想著想著就鑽了牛角尖。
表情也不太好看。
許嬌自然看出來她的心情極差,瞧著虞燁這副模樣,登時就明白了身邊宮人為什麼都覺得這位攝政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了,就連她這個跟不同世界的女主角相處過很多次的人,感覺對筆下女主已經稍稍有些了解了,卻還是不知道虞燁這樣的川劇變臉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她也有些不耐煩了。
當即後背就往床榻的內側抵了抵,隔著薄薄的單衣,床邊高高的木屏風似的實心床圍將她沁出涼意,驚得她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許嬌面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僅維持著一幅安靜的、像是將乖巧外皮披的完美的戲子一般,平淡地坐起來,對虞燁道:
「許是我身上還有些宮中陳舊劣習未改,為免虞大人與我同榻再發生一些誤會之事,我這便請宮人來將大人送回府中去。」
話說再好聽乖巧,也掩蓋不了那裡面驅逐的意味。
虞燁聽的心頭生出火意,不知道這小傢伙怎麼就不知感恩,竟然還敢對自己這樣張牙舞爪的,她有心想要給許嬌一個教訓,但視線在許嬌還未完全恢復血色的臉上走了一圈,到嘴邊的那些難聽的話竟然也沒出來。
最終她只冷哼了一聲,掀開被子,拂袖朝著殿外走去。
床邊的溫度重新空落了下來。
許嬌將唯一的那個軟金色圓枕頭放在正中,又將自己的被角重新鋪平,而後挪到床的中間躺下,明明身子已經不那麼冷了,肚子也不疼了,可她竟然有些睡不著了。
仿佛枕邊有些空落落的。
念頭在心中閃過的時候,她自己就勾了勾唇,這想法也太好笑了一點。
先前不論是莉莉絲那個冷血動物,還是鄭芷虞這個鬼物,與她同床的時候,哪次不是煩人地將她的被窩弄得冷冰冰的,天涼的時候她不僅要洗個熱水澡驅寒氣,甚至還要把暖氣調高才行,現在不過是少了個冰塊睡在旁邊罷了。
怎麼還不舍起來了?
許嬌想,自己心裡好像變得軟弱了一點。
多年來在心牆邊用一層層的鐵籬和荊棘圍起來的高牆,無法將任何人放進去的高牆,如今她回首,才發現那些刺雖然看著扎手,真正去摸的時候,卻像是已經成熟的榴槤殼一樣,外表瞧著唬人,那些刺卻已經有些發軟了。
鈍鈍的。
不知要偷偷背著她放多少個偷心賊進去。
許嬌輕輕呼出一口氣,將被子拉到自己的肩頭,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催眠自己趕緊睡過去,同時在心中又一次地叮囑自己:
你該放下了。
……
虞燁走出了東宮內殿。
銀色的月光落在她的肩頭,將那衣裳里用名貴的絲線織就的隱藏紋路顯現出來,又在她行走的動作間被陰影重新抹去。
她的身影在長廊上,被月光拉得很長。
如今被庭院裡的冷風一吹,她就已經將自己同太子相處的那些畫面給捋清楚了,她告誡自己不要將這位太子殿下今晚的一時柔弱當真。
輕視女人的下場……
許氏已經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教訓,她不該重蹈覆轍。
那是一個十五歲的太子,將來也有可能繼承大燕正統的皇族。
那是一隻羽翼漸豐的雛鳥。
但是腳腕上拴著她系上去的鏈條,因為她不容許這位太子殿下脫離她的掌控,而這種掌控里,實在不必摻和太多的情感進去。
她只要一個識相的傀儡。
連寵物都不要。
若是當寵物養著,隔了一段時間之後,殺了也總還是會心疼一陣子的。
虞燁想,她這一生已經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當年許氏抄家的時候,連院子裡的狗都沒有放過,她實在沒有更多的情緒來為之後的誰感到傷感。
她這顆心早在年少時就千瘡百孔,如同一艘漏洞前行的船隻,承載不了任何感情了。
……
太子和攝政王之間似乎生了嫌隙。
不知是這位太子殿下做了什麼惹惱了攝政王。
東宮裡的眼線們在不久後就將這個消息傳遍大燕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