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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
「我兒,你要長命百歲……娘要你長命百歲……」
要活下去。
不能讓那詛咒應驗,要去當那神仙。
光頭任由她抓著,許久之後才說道:「好。」
他會長命百歲。
可惜借命、續命之法,只有數十載的光陰,想要長生,無論是從食補、陣法方面,所需的材料都很不一般。
三生石的畫面又跳過了。
這一次許嬌看見了他和鄭芷虞對峙的模樣,和尚似乎又老了一些,他為殺山中一條已經開了靈智的蛟,與鄭芷虞對上——
許嬌這次望見了鄭芷虞的模樣,她好像沒有老,依然是那副年輕的皮囊。
但是她身上穿著的還是那套婚服。
似乎一點兒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怪異的。
若說和之前相比有什麼不同,便是臉上那副神情更淡然了許多,仿佛已經參透了世事一樣,她手裡拿著一柄拂塵,與那和尚對上,語氣平靜道:
「此蛟為蛇所化,受盡蛻皮之苦,自開靈智起,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還救過我的性命,如今我是來報恩的。」
和尚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他腳踩著那蛟的腦袋,冷靜地與鄭芷虞對視,幾秒鐘後,他面上浮出譏笑來:
「我曾聽聞有一山字脈的高人,行善一生,獨獨救不了一戶人家,讓那戶人家受盡妖邪詛咒,不得善終,血脈三代內必絕……不知這位道友,可知此事?」
聽他提起這事,鄭芷虞先是擰了下眉頭,隨後看了看面前這模樣看似平和,實則五官透露著難言凶煞之氣的人,過了幾秒鐘,她通過相術知曉了這人的身份。
「原來是你……」
一想到那戶人家,她就想到了許嬌,想到了因為這事而殞命的心上人。
那和尚隨便瞥了眼她身上的打扮,也知道了鄭芷虞有什麼執念,搖了搖頭,他露出個微妙的笑容道:
「你我緣分、劫難早已註定。」
「如今狹路相逢,看來是要分出個勝負的。」
「也好,就讓我看看,我如今的本心是否堅定,能否得長生大道——」
三生石前的許嬌一顆心提了起來。
鄭芷虞能打贏這個和尚嗎?
很快,三生石就將結果呈現在了她的跟前,讓許嬌看見了那個傷痕累累的、被一顆佛珠穿心過的鄭芷虞,對方身下都是血染遍。
紅衣的顏色更深了許多。
許嬌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會這樣?
她所在的那人腦海里也浮現出了一樣的念頭,與此同時,更多的是一種悲哀?
她們做錯了什麼?
那黃鼠狼纏上那書生,做下的事情極其殘忍,那婦人哭著求上山的時候,兩人都不忍看妖邪禍亂人世,便想出手去點化對方,誰知黃鼠狼執念極深,寧願捨得一身的修為也要與他們不死不休。
這便罷了。
那婦人原本只求驅妖,等發現是男人祖上作孽,才造成今日的報應之後,兩夫婦都不從己身思過,力求與那黃仙和解,反而是將怨懟都發泄在來幫忙卻未得到滿意結果的許嬌和鄭芷虞身上。
許嬌已經因為這件事死了。
為什麼鄭芷虞也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呢?
這件事到底哪裡錯了?
是她們一開始就不應該沾染這份罪孽的因果嗎?
三生石前的淡白色魂魄發出了一聲悲鳴,她不願看到心上人在這大道途中隕落,她想要去提醒鄭芷虞,避開這劫難。
但是已死之人的魂魄,怎麼可能從地府逃離?
從三生石前過,望儘自己一生、又看遍了牽掛人的一生,相當於窺見過未來,這是凡間法則所不允許的,天機不是誰都能看的,若是每個魂魄都帶著這種對未知的瞭然回到塵世間,豈不亂了套?
故而所有從三生石前過的魂魄,都必須飲下孟婆湯,忘卻此生的一切,也忘卻從三生石上看見的所有東西。
這個半人半狐的傢伙也算是聰明,她心知這地府難出,便沒想著光明正大地闖出去,反而是想到以前自己跟著鄭芷虞的時候在一塊兒的時候聽過的那些關於地府的故事,偷偷地鑽空子。
但是她失敗了。
閻王殿知曉了這事,本來生死簿上記載的她會馬上投胎進入下一世,仍然為人,可是因為試圖逃出地府的罪責,她要被丟入十八層地獄,受五十年的刑期。
可是許嬌等不得五十年。
陰間的時日與陽間也不盡相同,她不敢相信,自己要是晚了,會是怎麼樣的結果,鄭芷虞倒在血泊中的模樣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催促她儘快前去。
去找鄭芷虞成了她唯一的執念。
她受盡地獄之苦,很多時候,那些苦難酷刑能讓她什麼都忘卻,她有很長的一段日子都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要找什麼人,只是執著地想要逃出去,想要從地獄出去。
她就這樣恍恍惚惚地修成了鬼王。
離鬼仙只差一步。
就是這樣的她,竟然從十八層地獄的深處一個入口,去到了餓鬼道,從餓鬼道鬼母的肚子裡鑽出,才重又來到人間,歷經劫難的她坐在人間的一座深山裡,花了幾天幾夜的時間,才想起來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要去找鄭芷虞。
要助她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