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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揮手屏退了宮人, 可許嬌卻沒有被她這柔和的假象欺騙, 反而更警覺了許多,本來只坐在床榻的邊緣,如今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甚至手都伸到了枕頭的附近。
虞燁瞧見她的動作, 想起她先前因為東宮刺客太多, 夜裡也不信任外面的守衛,所以在枕頭下藏了一把普通的短刃,不由挑了下眉頭:
「不過是送殿下一樣生辰禮,殿下若是不喜歡,拒絕我就是了,倒也不必在這好日子裡舞刀弄槍的。」
許嬌若無其事地縮回了手,深褐色的眼睛看向虞燁,從她有些凌厲的五官線條上走過,雖沒看出什麼端倪,但口中卻不忘說道:
「虞大人的禮物,好像不是那麼好拒絕的。」
虞燁看她無意間坐直了身體,表情雖未變,可身子卻明擺著在防範自己的樣子,心裡有些發皺。
許嬌在她的沉默里,知道她不高興了。
或許兩人這段時間稍稍親近的關係,又要因為這場僵持而恢復原先的模樣。
她心底冒起一點不易察覺的懊惱,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就忽略了過去,面上的呼吸也只是一頓,旋即,她想,幼稚的人又不是自己,若不是虞燁非要送這種禮物,自己不就可以高興收下,兩人都不用這樣尷尬的嗎?
都是因為虞燁小氣。
角落裡的燈花綻開一點『嗶啵』動靜,在這寂靜的夜裡投下波瀾。
虞燁唇角的笑收了一下,許嬌屏氣凝神,目光緊盯在她的雙唇上,聽虞燁緩緩開口說:
「虞大人的禮物,太子殿下是不好拒絕——」
許嬌正待露出瞭然的笑來,又聽虞燁補上了後半句:「不過虞姐姐送給你的禮物,你要是不喜歡,說明是她挑的不好,你若是不喜歡,那就不要了。」
說著,虞燁將宮人先前走時放在桌案上的那一盤羽毛全都端起來,緊接著朝著窗戶的方向走,許嬌只是看她這兩下動作,就已經猜到了她的決定。
虞燁竟然打算將這些精心挑選的禮物全部倒掉。
一時間。
許嬌的倔強和反感都消退了很多,因為虞燁是最先退讓的那個。
在虞燁走到窗邊的時候,她又出聲道:「等等。」
虞燁回頭看她,仿佛不解她明明說了不喜歡,怎麼現在又改了主意。
許嬌換了一口氣,飛快地出聲:「先前我以為虞大人送這禮物給我,是為了提醒我先前的一些……『無禮』行為,既然不是,便是我多慮了,大人的禮物很好,我在宮中長大,從沒見過那樣多的珍禽羽毛,我會收起來,讓宮人好好養護。」
虞燁眯了眯眼睛,看不出心情有沒有變好。
一身黑衣,站在窗邊的她,連眸色都融在了窗外的夜色里,只有瞳底映著的一汪火光,才讓她有了人間的暖意,而那渾身上下唯一暖和的顏色只圍繞著許嬌。
因為她在注視著許嬌。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卻是個疑問:「什麼無禮行為?」
許嬌:「……」
明知故問。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面上露出稍許無奈:「先前我撿到一隻白貓,後來那貓兒無故失蹤,我身邊的宮人還惦記了好幾天,若說那時不知這貓兒從哪裡來,如今看虞大人這幾年送我的生辰禮,再傻的人也猜出端倪了——」
「虞大人不會以為我是傻子吧?」
虞燁聽得唇畔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她斂了斂眼眸,這是許嬌第一次見她在與人交談的時候率先挪開視線,帶著她那不可一世的氣勢一起收斂。
她說:「很多年沒有人送過我玩具了,還是專門給我做的。」
「我原以為這些特別的記憶可以與人分享,卻沒想到,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覺得這些珍貴。」
許嬌張了張唇,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她先前是覺得虞燁在報復她的。
畢竟大家都是權貴,玩心計的高級玩家,送出去的禮物每一樣都是有意義的,背後含義比表面的禮物更重要,所以她一直覺得虞燁是在提醒她自己沒有忘記變貓時候被蹂-躪的仇。
然而現在。
她頭回覺得自己對上虞燁,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許嬌有些心虛地挪開了自己的目光,去看床側木頭上雕刻的畫,不太熟練地說出兩個字:「抱歉。」
虞燁笑吟吟地看著她:「可我的心已經被傷到了。」
許嬌:「……?」
她轉頭去看虞燁,像是在看一個被奪舍的人。
說出這種肉麻噁心的話的傢伙不是真的攝政王吧?
虞燁隨手將那木托盤放在窗邊,許嬌看著裡面有羽毛被窗口的威風吹的翩翩欲飛,直接以行動作為回答,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將裡面的羽毛都按住,然後端著托盤想回自己的床前。
虞燁抬手從她身後攔腰將她抱住,俯身用下巴壓在她的肩頭,輕聲問:
「再問殿下一次,這些禮物你都喜歡麼?」
許嬌點了點頭,忽略她在自己頸側說話時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息,認真回答:「虞大人的禮物是最特別的,我會將它們珍藏起來。」
虞燁輕輕笑了一下,尾音吐露出來之後很快就消失在空氣里無影無蹤,只留下一點餘音鑽進耳朵里,耐人尋味。
「珍藏倒不必,畢竟不是很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