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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克昭點了點頭。
看著皇后施了一禮退下,關克昭重新將目光投到關卿伊身上:「長姐,你不過來坐下嗎?」
「你若是叫我坐下,我自然就過來坐下了。」關卿伊說。
「那長姐便坐過來吧。」
關卿伊坐了過去。關克昭頓了頓,狀似無意道:「說起來,那日也是在這裡。關卿玐就倒在旁邊的位置,在那之前,她的匕首也離朕很近了。」
關卿伊輕聲問道:「皇帝說這話,可還是後怕?」
「怕丟命嗎?倒也不完全是。」關克昭道,「朕只是擔心,有一天長姐也會希望朕龍馭賓天。」
關卿伊微笑:「皇帝問出這話來,是不再信任我了。」
關克昭搖頭:「在這世上,朕最信任的就是長姐。但或許正如那些文人騷客所言,登上這帝位之後便自然而然地變得多疑,許多事情朕都不得不提防。」
「那,皇帝既然已經提防了,現在叫我來又要說些什麼呢?」
「朕只是想知道長姐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關克昭盯著關卿伊的雙眼,似乎想要辨別其中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長姐,這個位置,你是不是也很想坐。」
第44章 報與桃花一處開
關克昭努力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關卿伊的每一個微小的表情。
對於關卿伊的這張臉他可以說是無比熟悉了。從他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孩童開始,這張臉的主人陪伴了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母親去世的那段歲月,又陪伴他一步步登上如今的位置。
關卿伊是他的長姐,是他在這世上最大的支柱與倚仗。
所以,他也最無法接受和忍受來自於她的背叛。
關卿伊仿佛根本沒有看見他已然流露到表面的緊張與壓抑,不緊不慢地捋了捋鬢角的頭髮。在關克昭以為不會再得到答案的時候,關卿伊終於開口:
「是。」
關克昭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應該是勃然大怒還是如釋重負。這個答案到底已經是早有預期,他心底竟然絲毫不感覺驚訝,最終只有兩聲無奈的低笑:「果然如此。」
「昭兒,你我都捫心自問,這普天之下有誰不想坐這個位置?」
關克昭低聲道:「長姐說的是,這天下誰都想要這個位子。可朕千萬沒有想到,長姐居然也是覬覦者的其中一員。」
「這很讓人驚訝嗎?」關卿伊問。
關克昭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朕只是在想,倘若長姐生為男兒,是不是根本就……」
關卿伊打斷他,點頭咬定道:「是。」
關克昭沒有想到她竟然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直截了當,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回復什麼。正在他語塞之時,關卿伊抿了抿唇,又接著說:「如果我果真是生為男兒身,我當初便會直接與關克時爭、與肖太后斗。你仍然會是我疼愛的弟弟,只不過我不會再在你身上寄予全部的奪嫡的期望,僅此而已。」
「所以……」關克昭啞著嗓子問,「所以我從頭到尾,正如關卿玐所說的那樣,只不過是長姐的一顆棋子罷了。」
關卿伊搖頭:「你才不是什麼棋子。」
「那我還能是什麼?」關克昭拔高了聲音問,「我能是什麼?長姐……我所有的都是長姐教的,甚至我的帝位也是長姐幫我奪的……那我呢,我最後還剩下些什麼?我到底還算是什麼?」
「關克昭!」關卿伊也抬高了聲音,「你就是關克昭,是我關卿伊的弟弟,你還在懷疑什麼?我如果當真把你當做棋子,那我就只會把你訓練成什麼都不需要知道什麼都不需要明白的傀儡!我又何必要教你詩書禮儀教你帝王心術!不管別的如何,我都只是把你當做我的弟弟,這難道有什麼錯嗎?」
關克昭咬了咬唇沒有說話。關卿伊平復了一會兒胸腔的鼓動,然後才淡淡道:「你常說希望與我只做尋常人家的姐弟,可是現在你自己看,到底是誰在拿皇家的爭權奪利與我爭辯呢?我自認待你確實是發自心底地姐弟親情,問心無愧無需多言了。」
她站起身來,關克昭忙問道:「長姐要去哪?」
「我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關卿伊冷冷道,「接下來如何決斷,那都任憑陛下的心意了,也就都不是我所能夠參與干涉的了。陛下,這裡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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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純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依舊沒有什麼睡意,只好一直閉目養神。忽然聽見外頭有些響動,趕快掀起床簾。這響動驚醒了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香蘭。香蘭趕快站起來揉了揉眼睛,小聲問:「怎麼了,沈姑娘?是夢魘嗎?」
「不是不是,對不起吵醒你了。」沈純趕快道歉,「我只是聽見外頭有些響動,想著是不是咱們殿下已經回來了。」
香蘭點點頭道:「那奴婢去看看。」
她走到門邊向外看了看,然後又走回來對沈純說:「是了,是長公主殿下回來了。」
「那我去看看她。」
香蘭答應著,去幫她拿了外衣幫她穿好。正在手忙腳亂的時候,關卿伊已經跨著門檻走進來,笑著說:「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在安分地睡著,來看了看,果然如此。」
沈純沒有應和她的玩笑,很是緊張地問:「怎麼樣?陛下那邊與你說了些什麼?」
「那當然是……沒有說什麼。總之你看我不也是平平安安全首全尾地回來了嘛。」關卿伊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