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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關卿伊沉吟道,「也好,那就當做是要讓他們循序漸進地接受這些好了。明天只要我出現在朝堂之上,於他們而言就已經是晴天霹靂了吧。啊,我還真是想趕快看看他們那大驚失色的表情。」
關克昭聽了她這略帶著孩子氣的話,不由得輕聲笑出來。
「怎麼了?」
關克昭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一直以來長姐都是一副沉穩的樣子,突然聽見長姐說這樣的話,一時之間覺得新鮮罷了。」
話說到這裡,他突然感到些許悵然,喃喃道:「如今想來,長姐只是一直在我面前端著長姐的威儀,讓我可以一直感到踏實心安罷了。我現在在想,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是我拖累了你呢?從小時候就開始了。就比如純妃娘娘剛去世那個時候……」
關卿伊停下筆,微微仰起頭直視著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親弟弟。他如今長大成人,臉上雖然仍然帶著些許未完全褪去的稚氣,卻已經是個實實在在的帝皇了。此時這位少年帝皇臉上帶著懷念與歉疚的神色,顯出憂鬱的氣質來。
「到底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關卿伊說。
關克昭搖搖頭:「過去的事情也不是會隨時間而消逝,只會成為回憶當中永遠的印記。就算一切被時間美化,但事實就是事實了。前幾日我便一直在想,倘若當初我不是那麼自私地強行留下長姐在宮中,長姐如今怕也已經是琴瑟和諧兒女繞膝了。」
「人生便是如此有得有失。倘若我當初果真做上了某個府上的夫人,雖然有了錦衣玉食,卻也失去了如今的地位與權勢。」關卿伊輕聲笑道,「如今想來,我反而是更喜歡我現在的生活了呢。所以現在倒也沒有什麼可以怪你的地方了。」
關克昭不由得又問道:「長姐,你如今便如實地告訴我吧。你曾經……曾經是不是也還是怨恨過、埋怨過我的?」
關卿伊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與其說是曾經,不如反而是不久之前是埋怨過你的。」
「為什麼?」
「我從前以為,我所做的那些都是我身為母后的女兒、身為你的姐姐應盡的義務與責任,心中雖然難過,卻也不會怪到你的頭上。」關卿伊低下頭,「可我後來想了,憑什麼我一定要把這些當做是我的責任呢?自古以來就是女子要為家庭犧牲,從姐姐妹妹到做了母親甚至祖母,但這是為什麼呢?」
關克昭顯然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此時只能是喃喃地念叨著:「為什麼呢?」
關卿伊笑了笑,溫柔地看向自己這個一手帶大的親弟弟:「昭兒,你如實地告訴我,你會覺得我會比男人們差嗎?」
關克昭立刻搖了搖頭:「當然不!」
「那就好。古仁人曾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關卿伊輕聲道,「既然如此,雖然我如今還是不太能想得通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既然是既成事實的事情,那就改變它好了。」
她重新抬起頭來看向關克昭,神色溫柔又期盼:「昭兒,你可以明白嗎?你又可以幫我嗎?」
關克昭抿了抿嘴唇,最後堅定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關卿伊微笑著說。
關克昭環住她的肩膀:「不必道謝啊,長姐,我們是親姐弟啊。我幫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第48章 莫負東籬菊蕊黃
沈純最後選擇在春意樓裡頭宿上這麼一晚。
姐姐妹妹們其實本來也沒有打算在她屋裡頭待上太久。畢竟這一個個都是日夜顛倒,大好的早晨是要留下來好好補眠的,也是為了應付晚上的開張。但今天沈純的心情已然被翠珠那件事攪亂,此時此刻想到晚上春意樓要開門做生意,心裡頭煩躁得不行,便央著沈娘給姑娘們放了這一天的假。
為了讓沈娘和姑娘們都讓這一天的休假能安安穩穩心安理得。沈純還把手上的鐲子取下來給了沈娘,就當做是補償這一天的收入損失了。姑娘們自然是歡天喜地,喜滋滋地回去安心睡覺了。沈娘沒有走,表情凝重地望著沈純。
見最後一個姑娘貼心地關上了門,沈純這才偏回頭來溫柔地看著自家娘親問道:「娘,您這是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沈娘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道:「純兒,你打小時候起就是個頂有主意的,娘一直也沒怎麼管束過你。如今你長大了,娘便是想管你怕是更難了。」
沈純輕笑道:「娘這話是要管我什麼呢?」
「純兒,我是你娘,你說這話我便已經聽出來你知道我要說些什麼了。」沈娘面色憂鬱,「從前不說,是我覺得無論如何你也翻不出天去。可如今太多事情都已經不一樣了。你現在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紅人了,不說是舉足輕重,卻也是個正兒八經的貴人了。就衝著你剛才給我鐲子的那輕飄飄的態度,我便知道咱們娘倆已經不是同一個位置的人了。」
沈純忙勸慰道:「娘說的這是什麼話?不管我如今有了多大的成就,您終歸都是我娘。這生養我的恩情,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沈娘搖搖頭:「你一向是個孝順孩子,這我是不擔心的,我想說的也不是這個……那好,我也不再拐彎抹角地說一些有的沒的的了。純兒,你只管跟娘說一句老實話好了。方才你勸你翠珠姐姐不要嫁人,今天又不叫咱們春意樓開門做生意……是不是你也有不嫁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