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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色的繩結被冷風吹著,劍泛寒光,刃如秋霜。
顧蓁抬手拔出那把劍,眼神溫柔繾綣,輕聲道:「好,你陪我去。」
說罷,便把劍背上,幾起幾落,隱身在茫茫大雪中。
不出一刻鐘,顧蓁便到了。
她把披風解下,這座廟比想像中的要破很多,剛踏進去的時候,門檻壞了也無人管。顧蓁四處張望,這裡過於荒涼簡陋,眼前那尊像也認不出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忽然,背上的寒蟬劍微微顫了幾下,然後脫鞘而出,顧蓁看寒蟬劍泛著冷光,在空中停了片刻,登時向那尊像後面刺去。
接著便傳來孩童的哭聲,細細的,小小的,像初春的花瓣那般微弱。
顧蓁不知怎地心裡一慌,她走至那哭聲的來源,一個模糊且消瘦的身影躲在布後瑟瑟發抖,寒蟬劍似乎不確定了,在那裡轉了幾圈,又回到顧蓁的背後。
顧蓁顫著手去掀開破布。
霎時間,孩子沾滿淚水的慌亂表情,落在了顧蓁眼裡。
臉頰發紅,唇色蒼白,應該是被凍的,她面對這位不速之客,只張了張嘴,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你是誰……」
看見是人,她好像沒那麼害怕了。
顧蓁連忙將自己解下的披風蓋在她身上,低聲問道:「冷嗎?」
她搖搖頭,只看著顧蓁,繼續抽噎著問:「你是誰?」
顧蓁想了許久,還是將人抱進了自己懷裡,嘶啞說道:「我是來找你的……人。」
孩子覺得奇怪,可是又不想離開這個溫熱的懷抱,她低低的哭喘著,已經好幾個月沒人管過她了,她又餓又困。
顧蓁替她擦了擦臉上沾著的灰塵,捋了捋凌亂的頭髮,「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沒有名字。」孩子被她用披風罩著,又往她懷裡縮了縮,囁喏道。
「姓什麼總歸知道吧。」
孩子從斗篷下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她伸出手,把顧蓁冰涼的手拿過來,在上面一筆一划的認真寫了一個字:陳。
顧蓁愣了愣,那雙眼睛真的太像辰逸了,她試探道:「那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做你的師尊,以後保護你,照顧你。」
孩子聽到後似乎有些迷茫,她才五歲,什麼都不懂,但是面前的人好溫柔,長得也好看,就像神仙一樣,於是她點點頭,立刻軟軟的叫了一聲「師尊」,然後撲進顧蓁的懷裡。
顧蓁聽到這句師尊,睫毛微顫,眼底倏然濕潤了,她將人抱起來,背後的寒蟬劍出鞘,先行一步往南靈山飛去了。
她看著趴在自己肩膀上睏倦的孩子,小孩子,總是尋著溫暖的地方睡覺,顧蓁緊了緊披風,也使出輕功,抱著她往南靈山飛去。
窗外大雪紛飛,白茫茫的一片,玉竹看著遠遠有一個人踏風而來,便對剛到的留仙說:「回來了。」
顧蓁身形單薄,一件厚披風已經給懷中的孩子蓋上了,她推開萬年閣的門,也未管身上的落雪,把人放在榻上,輕聲說道:「她就這樣跟我走了,也不管是不是壞人嗎?」
「五歲的孩子,你指望她懂什麼?」留仙背著手,湊上前來,像是開玩笑:「來來來,讓我看看辰逸神君的轉世長什麼樣。」
孩子已經睡下了,但髒兮兮的手還拉著顧蓁的衣角,不肯鬆開。
「對了,徐詩行那小孩已經在門外跪好久了,你不去收……」
「不去。」顧蓁只拿了條濕毛巾來,給孩子擦臉,言語清冷:「我不收她。」
「為什麼,我看那孩子也挺可憐的,都跪那麼久了。」留仙撓了撓頭,似乎覺得顧蓁有些冷血。
顧蓁沒有答話,只是認真幫孩子擦臉,等臉終於擦乾淨了,她又找來一條厚毯子給她蓋上,玉竹見此情景,對留仙說:「算了,那孩子我收了,你去跟她說別在那裡跪著了,天冷。」
留仙去了,玉竹過來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還好,沒燒起來,你問過她叫什麼名字了嗎?」
「她只說了她姓陳,沒有名字。」
「取一個吧,她既然認你做師尊,你給她一個名字也沒什麼。」
顧蓁抬起頭,漆黑的眸子裡映出一點點微光,她望見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天,想了一會兒,說道:「叫念白吧。」
念卿初相見,白雪紛飛天。
*
陳念白在廚房忙活完了,便去求陸藍幫她摘桂花,陸藍原本在房間裡搗鼓書畫,結果陳念白過來,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東西,陪她去後山。
「師姐又想吃桂花糖蒸栗粉糕了嗎,現在跑來摘桂花。」陸藍看著陳念白拿著籃子,在那裡小心翼翼摘著。
「不是我想吃,是師尊想吃。」陳念白專挑那種聞起來又香又甜的桂花。
「你給師尊做?」陸藍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怎麼感覺你最近怪怪的。」
「嗯?我怎麼了?」
「沒什麼,以前沒見師姐為師尊的事這麼上心過。」陸藍打趣她,「你不會喜歡師尊吧。」
「你喜歡師尊嗎?」陳念白忽然問。
陸藍沒想到陳念白會反問自己,她當即露出困惑的神色,「喜歡師尊?哪種喜歡?」
想親她,抱她,一輩子保護她,和她相濡以沫的那種喜歡。
陳念白心裡想。
「那我應該挺喜歡師尊吧,就是那種對長輩的喜歡。」陸藍拾起地上的桂花,玩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