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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司月踩著雲,氣喘吁吁從後面趕來,她好不容易追上了,扶著顧蓁的肩膀,喘不過來氣,「谷木,下手輕點啊,她一根筋,勸不動了。」
顧蓁看了司月一眼,搖搖頭,對谷木神君道:「不用了。」
「好吧好吧。」谷木神君表示投降,「那你跟我來,前方百花之處有我劃的一道結界,沒人能打擾。」
顧蓁聽聞上前,司月也跟著。
三人穿過香氣迷人的百花,谷木神君淡綠色的衣袍飄散,赤腳踩在泥土之上,她抬手將顧蓁拉過,司月心裡一驚,這就開始了嗎?
「開始的時候或許沒有那麼難受,之後……」谷木神君俯身從一旁的清池中沾了些水,點上顧蓁的眉心。「你只能忍著了。」
刺痛從眉心傳來,顧蓁微微一顫,她看見一條清晰的銀線從自己的眉心慢慢抽出。
一道白刃閃過,那條銀色被生生切斷,顧蓁心口傳來一陣鈍痛,冷汗都下來了,她隱約聽到谷木神君在自己耳邊說:「九十六道切口,才能將情念取出,剛剛只是第一道。」
顧蓁微微點頭,示意谷木神君繼續,她眼神凝聚了片刻,倏然間身旁的花瓣齊飛,谷木神君狠狠心,將那條幾近透明的線拉出更多,然後下手斬斷。
這下是真的太疼了,疼到顧蓁站不穩,她臉色蒼白的跌到地上,司月嚇壞了,連忙過去扶她,顧蓁五指深深摳進泥土裡,額頭上的汗珠如雨下。
疼,太疼了,疼得她渾身打著寒顫。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明火燎著自己的身體,帶有灼燒般的刺痛,她扶著司月站起來,搖搖晃晃,像被拍碎了的粉末。
谷木神君看她這樣實在痛苦,便道:「我一次多斷些,雖然更疼,但好過一次次受折磨。」
「多謝……」顧蓁虛弱道。
到後面,落在地上的已經不是汗珠,而是一滴滴血水,被拉扯的疼痛和記憶一寸寸吞噬著顧蓁,她隱約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從她腦海里漸漸消失。
她要追不上她了!
顧蓁想拼命喊她,可是那人不回頭,只拿著一把朱紅色繩結的銀劍轉身。
辰逸!等等我!
顧蓁追著她,然而前方有一道結界瞬間將她彈回來,她摔在地上,尾骨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結界裡。
顧蓁發誓她從來沒有這麼矯情過,但是她真的想說,辰逸,我摔倒了,你知道嗎,你怎麼不來扶我。
「我的重英最怕疼了,來讓我吹吹就不疼了。」
有一回辰逸和她鬧著玩,非要抱她去樹上靠著,顧蓁在樹上掙扎不休,似乎覺得這麼大的人了,還爬樹,實在丟臉。
誰知道一番掙扎,她竟然猝不及防的從樹上摔下來了,摔得她手都蹭破了皮,那時辰逸連忙跳下來,說道:「對不起,對不起,疼嗎?」
「疼死了。」顧蓁皺著眉頭。
「我給你吹吹。」辰逸趕緊吹一下,笑道:「我的重英最怕疼了,來讓我吹吹就不疼了。」
辰逸,我好疼,我快疼死了,你怎麼還不來。
你不是要保護我嗎,我不要你的破劍保護我,我只要你。
顧蓁疼到渾身痙攣,她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記憶了,眉心的痛楚絲毫未減,愈演愈烈,鮮紅的血絲順著胳膊流下,一滴滴砸在地上,司月忍不住了,嘶啞說道:「她在流血,別繼續了……」
「不能停了。」谷木神君已經取了將近一半,沒有收手的機會了,她抽著那條銀線,抬手又是五下白光,顧蓁簡直疼出了眼淚,她捂著心口向後踉蹌幾步,手上的血把她的衣襟都染紅了,司月扶著她,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個傻子!」
她值得嗎?她值得你這麼做嗎?
她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顧蓁知道司月想跟自己說什麼,但是她聽不見了,似乎有一股戾氣從心口湧上來,她猛地低頭,咳出一大灘鮮血,帶有腥甜的氣味。
司月愣住了,還沒開口,顧蓁就突然哭了,她低著頭,手揪著衣襟,痛苦且絕望的哭起來,哭得肝腸寸斷,眼角發紅腫痛,看著也讓人摧心剖肝地疼。
她沒見顧蓁這樣哭過,哪怕是那個人要死了,顧蓁也只掉眼淚,不發出聲音,可現在她卻哭得全身僵硬著痙攣,手背上的青筋一寸寸凸顯出來,指尖都要在地上摳出血絲。
「司月,她走了,她走了!我沒有她了!」顧蓁紅著眼睛,整個心裡都是破碎的嘯音,她幾近崩潰地喊:「我真的沒有她了,沒有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不要我了……」
「我連對她的感情都留不住,我好沒用……」顧蓁痛哭著,眼淚擠得眼眶生疼,「我想她,我好想她……」
你哪裡沒用,你長得好看,對我真誠,為喜歡的人受這麼大委屈,你是最好的重英了。
司月在心裡跟她說,只可惜你不是我的,是她的。
谷木神君終於松下手,攤開掌心,一團純白的情念飄在她手心上方,她開口道:「結束了。」
司月抱著顧蓁,替她擦了擦唇邊濕潤的血跡,她已經昏迷。
「現在她的情念已被我取出,她會記得她和辰逸神君發生的事,只是不會再有感覺。」谷木神君將情念送到司月手上,她懂司月的心思,開口道:「其實,她現在的感情很乾淨,跟白紙一樣,如果你趁這個機會對她好,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