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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拂的動作又輕又慢,昨夜燕纓睡得很不踏實,臨近天亮的時候,想必可以好好睡會兒,她不想吵醒了她。
酣睡了一夜的鶯鶯似是餓了,探出腦袋來,腦袋上密密地生了白毛,還有三根較長的黃羽豎了起來,它歪頭眨眼,「喳!」
「噓……」楚拂輕撫鶯鶯腦袋,幾乎用氣音道,「乖乖的,等綠瀾姑娘來了,我就帶你回去吃東西。」
鶯鶯又眨了眨眼,歪頭輕蹭了兩下楚拂的指腹。
楚拂啞然笑笑,下意識地抬眼往屏紗深處看了一眼——昨夜一時慌亂,竟忘記放下床帳,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涼了,所以燕纓才會一夜輾轉?
想到這裡,楚拂自忖愧然,又忘了「仁心」二字麼?她壓輕了腳步聲,走到了床邊,仔細看看了看。
燕纓雙眸緊閉,呼吸微沉,似是沉睡之中。
看著燕纓略白的臉,楚拂只覺心疼,昨夜那些胡言亂語在腦海中依稀迴響,如今再細細回味,哪一句不是戳心的溫暖?
楚拂不禁搖頭輕笑,身子探前,幫燕纓把翹起的被角重新掖了掖。
燕纓竊然眯眼,恰好瞧見的是楚拂的領口——雪白的內裳整齊地貼在頸上,燭光融融下,燕纓的視線悄然往上挪了挪。
燕纓一動不動地看著楚拂的紅潤唇瓣,心跳倏地快了起來。
昨夜,拂兒親了她的手的。
錦被之下,燕纓情不自禁地蜷起了手指,回味似的輕輕摩挲。
「郡主,醒了?」楚拂看她半眯著眼睛,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今日能看見幾個手指?」
燕纓輕咳兩聲,搖了搖頭,平靜地道:「還是模糊……」
說話間,她不動聲色地將楚拂看了個清清楚楚。
拂兒的眉毛秀長,拂兒的雙眸水靈靈地像噙了兩泓秋水,咦?右眼角邊,竟還藏了一顆極小的紅痣。
好看,原來拂兒是這般的好看。
心如鹿撞,一聲聲地敲得她欣喜若狂。
燕纓故意幽聲問道:「拂兒,我會不會永遠都這樣?」她分明眸光清亮,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黯淡。
楚拂蹙眉,一手撐在床沿,身子往前再探了探,仔細望診。
照理說,能模糊見物後,當一日比一日看得清楚才是。
不該如此。
「還需數日……」帶著濃濃的疑惑,楚拂溫聲安慰,發覺燕纓下意識地咽了一下,疑聲道,「嗯?」
燕纓心虛地笑笑,抿了抿唇,啞聲道:「拂兒,我有點渴。」
楚拂點頭,哪知這個時候綰好的髮髻猝然散了開來,青絲垂落,發梢痒痒地從燕纓臉側拂過。
「民女失儀。」楚拂想縮回身去,把青絲重新綰好,哪知一抬手,才發現燕纓悄然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只有一隻手可以抬起,如何綰好青絲?
「拂兒欺負人,拿鶯鶯的羽毛撓我痒痒!」燕纓聲音軟糯,說得頭頭是道,「該罰!」
楚拂沉聲道:「還請郡主鬆手,容民女整理儀容。」
「原來……這是……」燕纓的手指勾住了楚拂垂落的青絲,她笑吟吟地看著楚拂的眉眼,清清楚楚地瞧見了楚拂頰上的羞色,「拂兒的頭髮。」
這小郡主非但沒有松衣袖,反倒還勾了她的頭髮,哪裡有鬆手的意思?
楚拂暗覺不妙,她暗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些,故作鎮靜地問道:「郡主想如何處罰?」
「拂兒別動,我好像看得清楚些了。」燕纓暗暗竊喜,「倘若我能瞧清楚了,那就將功補過……不罰拂兒了。」
楚拂瞭然,這小郡主定是又在打什么小算盤?可她只守不攻,只會越來越被動,所以,這一次,得讓燕纓知道,胡鬧太過也會掉坑裡的。
「諾。」楚拂淡淡應聲,緩緩欺身壓下,聲音比平日沉了許多,「如此,郡主看得可清楚些?」
燕纓又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只覺雙耳燒得發燙,心砰砰狂跳,不知楚拂想做什麼,又期待楚拂真做點什麼?
這得寸進尺的小郡主,若再不給她點顏色,只怕真的要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了。
看著楚拂越來越近,燕纓也越來越緊張,不知所措地捏緊了楚拂的袖角與青絲,身子也緊張地繃得緊緊的。
「郡主……」楚拂的唇,近在咫尺之間,這一聲輕喚,哪裡還有平時的疏離感?
燕纓怔然眨眼,「嗯?」
「看清楚了麼?」楚拂忽地莞爾,眸光脈脈,本是故意嚇她一嚇,可此時此刻,楚拂忽然不知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了?
笑容映入燕纓心底,像是打開了燕纓珍藏心底多年的女兒紅,不知不覺竟有了三分醉意。
「嗯……」燕纓點頭。
「所以,郡主的眼睛是好了?」楚拂近在咫尺之間,忽然肅聲問道。
燕纓晃過神來,矢口否認,「沒有!」
「當真沒有?」楚拂怎麼看她都是小狐狸模樣,信不得。
燕纓重重點頭,「當真!」
「民女不信……」楚拂的眸光聚在了燕纓的唇上,看看燕纓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燕纓只覺「嗡」地一聲,腦海已空,雙手不知不覺地鬆了開來。
「咚咚!」
【春雨間】的房門突然被叩響,驚得楚拂與燕纓身子一顫,兩相分開。
好險……
楚拂倒吸一口氣,重新將青絲綰好,整衣起身,快步走到房門前,開門迎入了端著早膳的綠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