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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你說的。」許曜之走到楚拂身側,故意欺近了她的耳側,壓低了聲音提醒,「如若讓殿下與王妃知道了,你醫術不精,之前險些害了郡主性命,姑娘以為你會如何?」
楚拂眉角一挑,淡然道:「公子不也說了假話麼?」
「我當時說的是,或許如楚大夫所言,是方子太烈。可若是我把父親請來,醫好了郡主的眼睛,讓父親把真相抖出來呢?」許曜之細細地嗅了嗅,果然姑娘是越冷越香。
楚拂自嘲輕笑,「所以許公子要的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許曜之滿意點頭,「楚姑娘是聰明人,一拍兩散吃虧的終究是姑娘家,畢竟行宮中的有些流言,也是姑娘一不小心傳出來的。」說完,他再次將藥箱遞向了楚拂,「在下的心意與誠意都在這裡面了,楚姑娘不再掂量掂量?」
許曜之看楚拂並沒有接的意思,他輕輕地將藥箱放了下來,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對著楚拂笑笑,「不管姑娘他日是如何離的行宮,在下的耐心也是有的。」
他看中的姑娘,豈能不牢牢抓住?
許曜之終是走遠。
竹葉隨風摩挲,發出陣陣沙沙聲。
離了大陵,來了大燕,還是要重蹈覆轍,做他人的手中木偶麼?
楚拂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竹徑盡頭,許曜之對著院門前站了許久的巡邏府衛笑然作揖,心照不宣的一丘之貉。
若是有朝一日許公子娶了她,那些府衛只會當做是許公子的一心一意,茶餘飯後,說不定還會臆想一些她夜話許公子的旖旎畫面。
楚拂倦然轉身,看見了站在竹徑另一個盡頭的紅染。
那眼神像刀,滿是妒火。
世上竟有人羨慕她這樣的「身不由己」,竟有人有眼無珠到喜歡那樣的「金玉其外」。
可笑至極。
楚拂涼涼輕笑,悲憫看她。
紅染咬牙低頭,拿著許曜之落在小郡主那的軟墊追了過去,與楚拂擦肩而過。
竹影斑駁,即便有從樹隙間落下的陽光,此時照在楚拂身上,也半點都暖不起來。
楚拂若是不在乎,那便什麼都要挾不了她。
偏偏——
「可惜……我是個瞎子……」
楚拂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了小郡主昨夜的話,她低頭怔怔地看著腳邊的藥箱,這是擺在她面前的醫治法子。
待醫好小郡主的眼睛,故意激怒許曜之中傷她,讓秦王妃下令逐她出宮,亦或是讓秦王下令拿她問罪。
不管怎樣也好,她不是誰的木偶,她只是楚拂,只想按照自己想的來活。
知恩圖報,就算是報,楚拂也只會報燕纓一人。
她舒眉輕笑,將藥箱重新提起,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既然註定要惹秦王妃不快,那今日的請罪就更不必去了。多這一樁不知禮數,他日秦王妃逐起人來,也更合情合理。
許曜之窺見楚拂還是提了藥箱,得意地笑了起來——女人果然是需要恩威並施的。
如果說那夜月下私會的許曜之的流言只在府衛中流傳,那今日竹徑兩人小敘之事便在行宮婢女間雜七雜八地傳了好幾個版本。
可不管是哪個版本,楚拂總是不知羞恥的那個,許公子只是被勾引迷了心竅的那個。
流言很快就傳入了秦王妃與秦王的耳中。
秀明殿中,秦王妃氣定神閒地繼續烹茶,把煮好的茶湯倒入了秦王身前的茶盞中,笑道:「殿下,請。」
秦王皺眉,「阿瑾,讓這樣品行不良的醫女天天侍奉阿纓真的好麼?」
「哪裡不好?」秦王妃也給自己倒了一盞,端起品了一口,「茶還是得品過才知好壞。」
秦王很是疑惑,總覺得秦王妃一直在幫著楚拂,「阿瑾,我沒有說茶。」
「我也沒有說茶,我說的是人。」秦王妃將茶壺從小爐上拿下,輕輕地放上了茶盤,「殿下派去查探的人,可回來了?」
秦王嘆聲道:「興許就是這兩日吧。」
「那在探子未回來之前,殿下可願先看看我蕭家的探子看見的?」秦王妃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拿出了一本小冊子,放在了秦王面前。
秦王拿起冊子,第一頁記的是楚拂在行宮的一舉一動,他頗有些驚訝,接連翻了好幾頁,「看醫書,習針法,伺候郡主。」
這三件事在冊子上記錄得最多。
秦王妃提醒,「殿下再好好看看時間,瞧瞧看楚大夫究竟盡不盡心?」
楚拂大多都在【春雨間】中伺候郡主,偶有外出,去的地方不是太醫院,就是給她暫居的小院。哪怕是流言繪聲繪色描繪的與許曜之私下見面的那幾次,在冊子上記載的也只有「閒談片刻」四個字。
秦王半信半疑地看了看秦王妃,「會不會是……」
「殿下連我蕭家的人都不信麼?」秦王妃臉上笑意驟失,「阿纓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揭榜來的就算是華佗,我也會派探子盯著,以防不測。」
秦王知道秦王妃惱了,他連忙哄道:「是我多慮了。」
「殿下是該多慮。」秦王妃又拿了一個冊子出來,「這本,是許公子來行宮後每日探子記下的,還請殿下好好瞧瞧,到底是誰在盡心醫治阿纓?」
秦王拿起來,看了幾眼,便怒然放下了,「這……這許曜之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