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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拂兒。」
燕纓突然喚了她一聲,扶窗茫茫然望著暖陽照來的方向,她嘴角噙起一抹輕笑,「會好起來的。」
楚拂怔怔看她。
暖陽照亮了燕纓的笑容,她就像是庭中悄然綻放的灼灼桃花,帶著猝不及防的明媚,闖入了楚拂的眼帘,悄悄地在楚拂心湖中扔下了一顆小石子。
燕纓沒聽見楚拂回應,她歪頭問道:「拂兒?」
楚拂淡淡笑笑,「會好的。」
琴音綿綿,燕纓回過了神來,她輕輕地揪了揪秦王妃的衣角,「母妃,我也想彈琴了。」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楚拂聽清楚。
楚拂停下撫琴,她起身恭敬地一拜。
「拂兒,扶我過去。」燕纓對著楚拂招了招手。
楚拂領命,上前小心扶起了燕纓,攙著她來到了聞言邊,小心扶著她坐了下去。
燕纓伸手懸空,似是在摸琴弦的位置。
楚拂牽住了她的雙手,引著放在了琴弦上,「在這兒。」說完,便鬆開了手。
「拂兒,《蒹葭》該是這樣的。」燕纓對著她溫柔一笑,手指勾動弦絲,彈響了第一聲琴音。
開始還是楚拂的曲子,可很快地,琴音一轉,似有群鶴穿梭在蘆葦之間,偶爾戲水,偶爾翩舞,偶爾比翼齊飛。
本是首淒涼的曲子,當下竟成了秋日群鶴嬉戲的熱鬧小曲,哪裡還有半點蕭瑟之感?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燕纓在曲盡之時,悠悠地念了一句,她莞爾問道,「拂兒你猜,水中央的是誰?」
楚拂沒有想到燕纓竟會突然發問,不知該如何答。
燕纓笑意一深,「綠兒,把小竹簍提過來。」
原來是鶯鶯。
楚拂瞭然,可秦王妃尚在,她即便是知道了謎底,也不敢輕易開口。
綠瀾將小竹簍提過來,放到了小郡主身側。
秦王妃這幾日來探望時,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小竹簍,「這裡面是什麼?」
燕纓摸到了小竹簍口,鶯鶯忽地跳到了她的手背上,扇了扇小翅膀,頂著頭上稀疏的鳥毛,突然叫了一聲「喳」。
「啟稟王妃……」楚拂剛欲解釋。
燕纓笑道:「母妃,這是拂兒救的鳥兒,我一定能比它先好起來。」
秦王妃忍不住笑道:「是,我的阿纓一定能好起來。」說著,她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楚拂,她實在是慶幸,能在臨淮遇到楚拂,給了阿纓一個生的希望。
楚拂不知該如何回應秦王妃的這個目光,她只能低頷一拜。
秦王妃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也該回去做點心了,楚大夫,阿纓就交給你照顧了。」
「諾。」楚拂再拜。
秦王妃滿意地點了下頭,便帶著婢女離開了【春雨間】。
楚拂本想與綠瀾與紅染一樣,恭送秦王妃到門口,可她才走了一步,便被燕纓揪住了裙角。
燕纓嫣然輕笑,卻壓低了聲音,「纓纓會從水中央游過來的。」
「郡主……」楚拂已分不清楚,她此時說的到底是鳥兒,還是她自己。
燕纓又對著此時站在手背上的鶯鶯道:「所以鶯鶯要快些好起來。」
「胡言……」
「琴可不叫胡言,叫聞言。」
「……」
「所以,拂兒聽見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關於秦王妃的……(趕緊捂住鳶小凝的嘴巴!)
楚妹子可不好追,大家快給小郡主支點招~~這才摸了摸小爪子,路還長著。
第11章 隱憂
聽見什麼?
胡言還是聞言?鶯鶯還是纓纓?
楚拂怔然看她,若昨夜沒有聽見郡主的那些話,楚拂定會寒了臉,冷冷地問一句——郡主這般耍弄一個民女,有意思麼?
偏偏她聽進去了,甚至還記在了心裡。楚拂苦笑著搖了搖頭,何必與她置氣呢?小郡主這一世本就短暫,就由著她胡鬧幾日又如何?
燕纓沒有聽見楚拂回話,以為她惱了,她急忙道:「拂兒,我說笑而已,你別往心裡去。」
「不會。」楚拂回話。
燕纓蹙眉,試探地問道:「拂兒,你是一個人從大陵來這兒的麼?」方才聽楚拂彈奏《蒹葭》,實在是悲涼,燕纓想知道,她是不是一直是一個人?
楚拂淡淡道:「不是。」
「咦?」燕纓惑然,歪頭問道,「那……拂兒可是與朋友走散了?」
「也不是。」楚拂不想燕纓再問下去,「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於江湖。她有她的路,我也有我的路。」
燕纓揪住裙角的手驀地一緊,「拂兒。」
「郡主?」楚拂瞧她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了許多,她摸了摸燕纓的額頭,「可是不舒服了?」
燕纓搖頭,「沒有。」
「沒有?」楚拂總覺得小郡主藏了什麼事。
燕纓莞爾,「拂兒,你出來那麼久,家人會來尋你麼?」
「……」楚拂沒想到小郡主竟然想的是這個,她這些日子裡一直躲著的,就是大陵來的探子。
好像,她猜對了。
燕纓輕輕地扯了扯裙角,似是承諾,「拂兒,別怕,你在我這兒藏著,誰也找不到你的。」
當真誰也找不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