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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是醫者,不會見死不救。」楚拂認真回答後,轉眸看了一眼含笑相看的燕纓,「民女還有一事要求王妃。」
蕭瑾點頭,「楚大夫,你說。」
「郡主身子太弱,下回行事,不可再帶上她。」楚拂仔細想來,猶有後怕,「昨夜郡主病情兇險,要不是老天垂憐,民女根本救不了她。」
蕭瑾眸光一沉,她也知昨夜阿纓是闖了一回鬼門關,卻沒想過竟是這樣闖過來的。
楚拂啞聲道:「民女醫術有限,也會有束手無策之時。」
燕纓屈起小指,悄悄地撓了撓楚拂的掌心,她笑道:「拂兒別怕……我不是闖過來了麼?」
「郡主!」楚拂似是真的惱了。
燕纓縮了縮身子,嘟囔道:「拂兒好兇……」
楚拂欲言又止,另只手拉了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再開口,語氣又柔了三分,「好生歇著。」說完,她望向蕭瑾,「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也好。」蕭瑾點頭。
楚拂起身,燕纓還是沒有鬆手。
「阿纓乖,別胡鬧。」這次是蕭瑾先開口。
燕纓只好乖乖的鬆了手,小聲道:「拂兒你一會兒回來……好好給我看看……我突然覺得沒什麼力氣……」
「諾。」楚拂點頭,與蕭瑾一起走出了廂房。
蕭瑾掃了一眼空庭,指向了秀明殿一側延伸到行宮深處的長廊,「那邊說話吧。」
「好。」楚拂跟著蕭瑾走入了長廊。
蕭瑾往園林深處遞了個眼色,只聽草木窸窣,似是有人退下了。
雨後初晴,從荷花池吹來的風中還是帶著一絲寒意。
蕭瑾帶著楚拂走了幾步,便在長廊邊坐下了,「楚大夫,請坐。」
楚拂福身,坐下之後,又往蕭瑾身邊挪了半個身子,她朝著蕭瑾攤開手掌,敬聲問道:「王妃可否讓民女把下脈?」
蕭瑾愕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我……有哪裡不對麼?」
楚拂仔細診脈後,確認蕭瑾並沒有中毒,她又問道:「秀明殿的用水,都是從空庭左上角那眼井水中取的麼?」
「不錯。」蕭瑾才答完話,臉色大變,「難道井水有毒?」
「民女只是擔心水系縱橫,有毒水沁入了井水之中。」楚拂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心道「不對,毒是致命之毒,沁入井水後,還能使人中毒,那下毒者在臨淮郊外河中投落的毒量,起碼要有十輛馬車那麼多。」如此招搖下毒,單是煉製的藥材量就可以驚動臨淮相關官員,所以絕不是這樣。
天子與秦王又是如何染毒的?
當中蹊蹺,楚拂一時又想不明白了。
「麻風之毒麼?」蕭瑾警惕地問道。
楚拂蹙眉,正色道:「麻風之毒不必投河太多,只要能讓幾個人染上,便可傳播開來。而且……」後面這些才是最難治的地方,「臨淮水系多是活水,不知那人是在哪條河下的毒,便不能推算出哪些沿河村落需要防治麻風,甚至,一旦河流交匯之後,就更難推測此毒會往哪些地方擴散。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蕭瑾聽得頭皮陣陣發麻,這樣的人禍,是想把整個臨淮城的人命都搭進去!
她緊緊握拳,只恨自己年少時有眼無珠,怎會看上齊軒這樣的惡人?
「臨淮危急,朝廷還需殿下主持大局,晚些等殿下回來,民女想給殿下也請一回脈。」楚拂還是想把天子中毒一事弄個明白。
蕭瑾點頭,「求個安心也好,晚些等殿下回來,我便命人來喚你。」
「諾。」楚拂領命。
蕭瑾還是有些不安,「那井水……」
「民女一會兒去打桶井水上來,先試一試毒。」楚拂答道,溫聲道,「以後每日小心用水,秀明殿是不會有事的。」
蕭瑾點頭,靜默片刻後,忍不住問道:「楚大夫,你給我一句準話,阿纓的病如今到了哪個地步?」
楚拂的眉心皺得更緊,「昨夜之前,民女敢說,郡主一定可以安好活過十八歲生辰。可經過昨夜之後……」
「如何?」蕭瑾的心狠狠一揪。
楚拂搖頭,她也覺得茫然無措,「不知。」
「不知?」蕭瑾倒抽了一口涼氣。
楚拂啞聲道:「民女會盡力的。」說著,她起身對著蕭瑾拱手一拜,似是允諾,「南疆多蠱醫,民女會朝著這個方向尋醫,興許可以找到醫治郡主的法子。」
「能找到的,是不是?」明知道這句話問了,楚拂也不會回答,蕭瑾還是忍不住問了。
楚拂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蕭瑾也知是為難楚拂了,她握住了楚拂的手,聲音微顫,「我信你。」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比什麼都沉重。
昨夜燕纓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算起來,楚拂強拆世子與郡主姻緣,也算是推了燕纓一把。
說沒有一點愧疚,都是假的。
所幸,老天還肯給她機會贖罪。
秦王之毒,她要弄明白是什麼毒,然後解之;纓纓之病,她也會盡力尋到蠱醫之術救之。
「諾。」楚拂最後只能恭敬地對蕭瑾再一拜。
與此同時,臨淮郊外的深山之中,兩名少年在溪流邊爭執了起來。
年長那個黑衣少年捏著一個葫蘆型的藥瓶,似是準備將藥瓶中的粉末撒進溪流之中,年幼的那個灰衣少年死死拽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