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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表哥。」
秦王妃微驚,覺得今日的阿纓眸光明亮,與往日不太一樣。
白衣少年穿著一身鶴影輕袍,髮絲一絲不苟地梳好,系在了白玉小冠之中。細看世子眉眼,清秀如畫,肌膚也白膩得不似外間的粗漢子,身形也比其他世家子弟瘦弱些。
楚拂本不敢窺看世子,可她還是忍不住想瞧瞧,他日郡主的郡馬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如今這一見,楚拂安然,卻更黯然。
蕭子靖在床邊坐下,牽了燕纓的手,柔聲問道:「纓妹妹可好些了?」
燕纓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蕭子靖,「表哥這些年一點都沒變,還是瘦巴巴的。」
「阿纓,」秦王妃大喜,坐到了燕纓的另一邊,輕撫燕纓的腦袋,「你當真可以看見了?!」
燕纓點頭,得意地看向了一旁肅立的楚拂,「母妃,都是拂兒的功勞,該賞!」
秦王妃激動地道:「阿纓說該賞,那就一定要重賞!」
楚拂跪下,拱手道:「醫者醫人,天經地義,況且王妃已經賞過了,再賞民女,民女實在是愧領。」
秦王妃會心輕笑,將功補過,確實算是賞過了。
蕭子靖安靜地打量著楚拂,忽然問道:「你就是楚拂?」
楚拂自忖,並不認識世子。
蕭子靖微笑道:「陛下曾經問起過,揭榜入行宮醫治纓妹妹的醫者是誰?今日一見,萬萬沒想到楚大夫年紀輕輕,便有這樣的本事。」
「陛下問過?」秦王妃隨口一問。
蕭子靖卻答得認真,「陛下也很關心纓妹妹的。」
秦王妃沉默片刻,燕纓惑聲問道:「母妃,怎麼了?」她看得出來,母妃似乎藏了什麼心事?
秦王妃搖搖頭,愛憐地笑看著燕纓,「阿纓會好起來的。」
「嗯,我會好起來的!」燕纓篤定地點頭輕笑,眸光灼灼地看著楚拂,「因為我有拂兒!」
楚拂嘴角噙起一抹苦笑,僅僅只是醫者與病家的關係,原來一切都是她多想多念了。
小郡主若有一日好了,那她也是世子之妻。
與她何干?
從何起的怏怏?又從何起的不甘?
寬大的袖下,楚拂悄然捏緊了拳頭,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纓纓不該求,纓纓不能謀。
蕭子靖似是聽出了燕纓話中的別意,挑眉看了看燕纓。
燕纓對著世子眨了下眼。
兩人的小動作在旁人看來,似是眉目傳情,可對蕭子靖與燕纓而言,有些話是不必說出口就能懂的。
楚拂自然就是「旁人」,越窺看,就越是酸澀,越酸澀,就越是煎熬。
「看來纓妹妹很喜歡你。」蕭子靖突然開口,「以後仔細伺候纓妹妹,好日子少不了你的!」
楚拂愕然,總覺得世子言下另有深意。
蕭子靖沒有聽見楚拂立即應聲,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笑喚道:「楚大夫?」
「諾。」楚拂低頭一拜。
秦王妃不是頭一回看見楚拂忘了回話,她忍笑圓場道:「楚大夫先退下吧。」
楚拂如釋重負,恭敬地再拜,「諾。」
燕纓看她起身欲走,急忙提醒道:「別忘了……」她指了指小竹簍的方向。
「諾。」楚拂起身又福身行禮,退到了坐榻前,提了小竹簍安靜地退出了【春雨間】。
「小竹簍裡面是?」蕭子靖好奇極了。
不等燕纓開口,秦王妃倒是先開了口,「楚大夫路上救的小鳥,阿纓取名叫做鶯鶯。」
「鶯鶯?」蕭子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秦王妃。
秦王妃笑道:「阿纓想叫它什麼,它就叫什麼。」
只要阿纓能恣意歡喜而活,所謂名諱,大可不必看那麼重。
燕纓高興極了,「母妃也喜歡這個名字?」
「阿纓喜歡,母妃自然也喜歡。」秦王妃點頭,轉眸看向了【春雨間】門口候著的內侍與婢女,她揮袖示意這些人都退下。
內侍與婢女們領命退下了石階。
蕭子靖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姑姑,當真要在這兒說?」
秦王妃輕笑,「為何不能在這兒說?」說著,她牽了燕纓的手,「阿纓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這些事她也該聽著,學著。」
秦王妃說得輕描淡寫,可燕纓一直知道母妃並不是個簡單女人。
燕纓也認真了起來,「兒會好好聽著,學著。」
秦王妃欣慰地笑了笑,「阿纓,記住,只有狗才會搖尾巴求活,人若如此,只會任人宰割。」
燕纓重重點頭。
蕭子靖若有所思,看了看燕纓,她與她不管是誰,從出生那日開始,就註定不能像尋常孩童一樣簡單長大,簡單走完一世。
「表姐,我逮到你偷看我了!」燕纓驀地對上了蕭子靖的眉眼,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我這會兒可不瞎了。」
蕭子靖溫柔笑笑,「纓妹妹要快些好起來。」說著,她看向了秦王妃,笑容消失了些許,「陛下有意將雲清公主許我。」
「果然如此。」似是皆在意料之中,秦王妃冷冷一笑,這些年來,她刻意讓秦王遠離政事,刻意讓秦、王府疏遠陽清公府,似乎並沒有讓龍椅上的天子安心。
蕭子靖搖頭,「陛下還是信姑姑一家的,只是……朝中有些人不安分,總是暗地裡遞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