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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人讓她好好走自己的路,可從一開始,她就真的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麼?
她本來就是個姑娘家,偏偏要她做灞陵城最耀眼的陽清公府世子。
她本來只想安靜地與心上人相守到老,偏偏她背著一個「欺君大罪」的桎梏,愛不得也恨不得。
她從出生開始,就是個任人打扮的傀儡娃娃,她怎能有心?
「阿繡……」蕭子靖絕望而深情地喚她,「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等你好了……我把命給你……好不好?」
燕繡掙扎的動作忽地一滯,她不明白作為贏家的蕭子靖,為何竟會這般卑微地求她活下來?
有詐,一定秦王想利用她做點什麼?
「阿繡。」蕭子靖看她不再掙扎,便又鬆了幾分力道,她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燕繡沒有濃癍的一半臉頰,她靜靜地看著她,努力想對她笑一笑,可哪怕是嘴角微微往上翹一翹,如今都顯得極為艱難。
「我……」蕭子靖一張口就開始哽咽,她啞澀無比,緩了好幾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我若是男兒……你我便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燕繡顯然是震驚的,她不敢相信地死死盯著蕭子靖的眉眼——蕭世子生得秀美,能文能武,是灞陵城最美的少年郎,他怎會不是男兒?!
「我喜歡你……很早就喜歡你……」蕭子靖自嘲地笑了笑,仰起臉來,倒吸了一口氣,「可是我怎能喜歡你?我與你一樣,都是女兒家,我如何能喜歡你啊?」情緒一旦崩潰,那些深藏心底的真相,便像洪水一樣,洶湧而出,「你若招了個女駙馬……我們陽清公府便是犯下了欺君大罪……誅九族的大罪啊……我賭不起……」
賭不起燕繡是不是能如楚拂一樣,義無反顧。
賭不起燕繡能不能為愛不管不顧,只認準了蕭子靖一個「獨一無二」。
燕繡的身子猛地一震,感覺有什麼東西狠狠撕開了她已經痛得麻木的心房。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可笑了,得知這最後的真相後,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可笑」二字可以評述的。
愛一個女人,愛到家破人亡,落到如此地步。
她定是瘋了,定是瘋了!
燕繡雙眸通紅,眼淚卻根本哭不出來,她瘋狂地搖了搖頭,驀地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瘋狂地搖頭。
荒唐!
這天大的荒唐!
她放著灞陵城的那麼多世家子弟不要,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阿繡!」蕭子靖看得心疼,她趕緊扶住她的雙肩,讓她不要再劇烈動下去,萬一又撕破了她的傷口,只會傷上加傷。
怪不得,燕繡自認待蕭子靖百般討好,可這人總是鐵石心腸。
怪不得,分明娶了她有千好萬好,偏偏這人總是說纓妹妹是她未婚妻。
下賤!
燕繡喉間發出一串可怖的笑聲,她蒼涼地別過臉去,她竟為了一個女人,爭了那麼多年,求了那麼多年。
恨麼?
恨!
恨誰?
恨蕭子靖的欺騙,也恨自己不知羞恥,堂堂雲清公主放低姿態一追再追。
真的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是不值得的。
「恨我,就好好養傷,早日好起來,早日拿我的命,好不好?」蕭子靖緊緊盯著燕繡的臉,她知道她與她已經是窮途末路,可只要燕繡可以活下來,她願意把這條命償給她。
燕繡心如死灰,面如枯槁,舌上傷處的流血沿著嘴角再次涌了出來。
「滾……」
傷了她,坑了她,還配讓她動手麼?
這是燕繡最後留給她的一句話,也是蕭子靖這輩子最後聽見的燕繡的聲音。
糾纏了一輩子,還不夠麼?
憑什麼還要給她機會彌補一切?死了的父皇不會活過來,失去的公主之位也回不來,甚至她曾經引以為傲的容顏,也再也沒有了……
燕繡只覺一口腥濃的血水涌到了喉間,她猛烈地咳了兩聲,在床邊咳出了一口鮮血。
只見她兩眼一翻,一口氣沒有順過來,身子一繃,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床上。
「阿繡!」蕭子靖淒聲慘呼,那個渾身血污的女子卻再也不能應她一聲。
楚拂與燕纓聞訊趕來,推門踏入後,楚拂一看見燕繡的面色,便攔住了燕纓,搖頭嘆道:「遲了……」
「什麼叫遲了?!」蕭子靖哭成了淚人,她瘋狂地搖頭,「不晚的,我說好的,我會償命給她的,她只要好好活著……」
楚拂蹙眉,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間。
燕纓牽住了楚拂的手,哀聲道:「拂兒,你試一試,好不好?」
「公主若是想要世子的命,不管世子說什麼,她都會努力活下去。」楚拂頹然搖頭,不殺她,才是給她最狠的報復。
原來,世上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
哪怕極力去追,極力去彌補,都是不合時宜的話,不合時宜的舉動。
燕纓看著蕭子靖倉皇大哭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崩潰的表姐,她忍不住牽著楚拂走了過去。
「你救救她,好不好?你救救她!」蕭子靖看見了楚拂,像是看見了唯一的生機,「你救救她,求求你!」說著,她染血的手緊緊揪住了楚拂的衣袖,「我求你!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