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蕭瑾起身,秦王握緊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坐下。
她將信將疑地坐了下來。
「殿下!末將已帶兵將長陽殿重重包圍住了!」這名跪在寢殿門口的宮衛蕭瑾是見過的,是方才一路跟著天子的宮衛長!
齊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
秦王徐徐道:「本王本來可以與皇兄兄友弟恭一世,鬧成今日這樣,你也算是罪魁禍首了。」
「殿下……」被大雨淋個半濕的劉明隨後踏入寢殿,焦急地望了一眼秦王。
秦王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莫要說其他,搶先開了個頭,「虎符還來。」
劉明忍下了話,恭敬地將一半虎符雙手奉還。
秦王捏住了虎符,沉沉一嘆,杵著長劍站了起來,「皇兄若是肯留你醫我,今夜我也不會走這一步。」說著,秦王轉過身去,提劍將平日裡枕著睡覺的玉枕一劍劈開。
玉枕變作兩半,裡面藏了一卷黃帛。
「阿瑾,你來念。」秦王微笑著喚她。
蕭瑾把黃帛拿了起來,當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震驚無比,「這是……」
「念。」
「倉促立儲,朕深愧悔。衛王器小,只怕難堪大任。吾兒承遠,當盡心輔佐兄長,勵精圖治,盛我大燕。如若衛王聽信小人讒言再起殺心,無端禍害吾兒,吾兒當執此虎符,調動宮衛,清君側,請家法,代朕責之。」
蕭瑾念完之後,恍然大悟。
想必當年秦王中毒之事,先帝也是知道的。先帝向來最疼秦王,天心偏誰,人人皆知。可君無戲言,既然已立了衛王為太子,便不能朝令夕改。衛王忌憚弟弟,竟與他人合謀絕了秦王百年子嗣。先帝與秦王都知此事與衛王有關,偏生就是沒有實證,秦王斷嗣之事一旦傳出去,最大的得益者,也只能是衛王。
國不可無君,君不可無後。
單只「無嗣」二字,秦王便永遠失去了成為太子的資格。
那時候秦王無子,秦王妃腹中孩子許多太醫都說多半是保不住的。衛王膝下僅僅只有一子一女,如若真廢了衛王的太子之位,將他貶為庶人,可這斷嗣之恨,豈是貶為庶人就能忍下了?多半,衛王是要死在秦王手中的。
即便是立了皇孫為太孫,待他長大後,若從小人口中得知衛王之仇,只怕也不會輕饒了秦王一門。
帝家最怕殺戮紛爭,仇恨已開了個頭,若不及時按住,只怕會無窮無盡,甚至禍及大燕,讓燕氏斷絕。
先帝是越想越怕,也越想越悔,真不該一氣之下,立了衛王這樣器小之人。
一朝恩怨一朝算,切勿拖到下一輩去。
先帝最後單獨招了秦王夜話,立下了這道密詔,並且將能調動宮衛的一半虎符親手遞到了秦王掌心。
「代朕責之,卻不可殺之。」
當年虎符交到秦王掌中時,這是先帝給他下的令。先帝愛秦王,卻從未真的懂過秦王,斷嗣之恨,就算兄長拿命償還,又能如何?
大燕若是兄弟殘殺,只會招致亡國。
秦王一直都比衛王看得遠,先帝留給他的這道密詔,他雖然收下了,卻只當做一道保命符,他只希望,這一輩子都不要用上。
後來先帝駕崩,衛王登基,本想先下手為強,先收拾了秦王,哪知秦王突然請辭,賦閒在府,成日與文人墨客一起修文選,編詩稿。
秦王已經示弱,再若藉機報復,便是天子的不仁了。
可惜,天子在龍椅上坐得越久,就越貪戀「萬歲」二字給他帶來的虛榮心,在數年前,天子在行獵之中,又對秦王生了殺心。
兩人一起縱馬馳入林間深處,這一刻只有他與他。
天子張弓對準了秦王,秦王也張弓對準了他。
「你果然……有反心。」
「兄長若是再逼臣弟,臣弟唯有拿出父皇的遺詔,拿回本該屬於臣弟的一切。」
「你什麼意思?」
「皇兄放箭試試,你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承遠,你別逼朕!」
秦王放下了長弓,苦笑道:「不是皇兄一直在逼臣弟麼?臣弟一直記得父皇說的最後一句話,皇兄可還記得?」
「兄友弟恭。」天子怎會不記得?
秦王點頭,恭敬地對著天子一拜,「臣弟恭順皇兄,但求皇兄成全臣弟做一世逍遙王爺。」
又一次主動示弱。
天子也又一次放過了秦王。
「遺詔」二字,就像是一道緊箍咒,每當想起,天子就心生恐懼。他知道先帝多偏愛秦王,所以秦王既然提起了「遺詔」,十之八、九是有的。
「拿回本該屬於臣弟的一切。」
這句話秦王說得輕描淡寫,可天子卻聽得膽戰心驚。
回去之後的數年,天子為了安心,只做了一件事——不斷地更換朝臣,尤其是先帝留下來的那些老臣,能遠調則遠調,就是防著秦王突然拿著遺詔把這天給翻了。
陽清公府軍威在前,天子在軍隊這邊倒不敢動什麼大的手腳,日子久了,想到陽清公府世子與秦王獨女會聯姻一起,天子的心更是惴惴不安。
所幸,他還有最後的一招。
那年雪夜,他命人把受傷的齊軒救走後,又把跑了的齊軒妻兒抓了回來,一併囚入了臨淮郊外的密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