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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纓沉沉一嘆,楚拂涼聲道:「饒不饒得,還請許老先生入堂細聽。」
「……」許川看了看楚拂,「你……你是?」
「廢了你兒命根子的,楚拂。」楚拂答得淡然,她也懶得多看他一眼,把許曜之養成這種性子,這爹爹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許川心緒複雜,他頹然癱坐在地,看著楚拂與燕纓步入了公堂。
沒過多久,便聽衙役來喚他入堂聽審。
許川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默然走入了公堂。
原來的州判盧大人已經升做了臨淮的主官,他今日端端正正地站在【公正廉明】的牌匾下,恭聲請郡主坐下後,便命人把收拾過一頓的許曜之一干人等帶上殿來。
衙役收拾人,向來是打不見血的。
許曜之感覺自己快碎了,痛得他眼淚汪汪,偏生衣裳一點也沒有殘破,甚至連打過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其他幾名小廝不斷嗚咽,被帶上殿後,便跪在地上縮成了一團,一邊顫抖,一邊痛嘶。
「郡主,人犯已經帶到。」盧大人看向了燕纓。
只見燕纓不急不慢地站了起來,將一旁的椅子搬了過來,放在身邊,莞爾示意楚拂入座後,她才又坐了下去。
許川滿心焦灼,盧大人也不知郡主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燕纓含笑看相關了盧大人,聲音嬌軟,很是好聽,「盧大人辛苦了,此事就交給我來處置吧。」
「諾。」盧大人領命。
「煩請盧大人派人往許宅走了一趟,把我的救命恩人放了。」燕纓搖頭嘆息,「先生被許曜之囚在後院,勞煩盧大人備輛馬車,接到先生後,就趕緊送先生回蠱醫谷。」
「諾。」盧大人再領命。
燕纓點頭,揮手示意盧大人退下。
盧大人退出了公堂後,許川瑟瑟跪了下來。
他恍然大悟,兒子帶回家裡關著的那個蠱醫,原來是郡主的救命恩人!
「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呢!」許川又悲又怒,又狠狠地捶了許曜之一拳,「郡主的恩人你都敢惹!」
「不止。」燕纓氣定神閒地整了整衣袖上的褶皺,遞了個眼色給公堂上的衙役,「我的府衛在何處?勞煩諸位幫我把這些小廝帶下去,罪魁禍首也不是他們,既然教訓過了,就放了吧。」
衙役們齊聲領命,「諾。」話音一落,便將小廝們都拖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幾名秦王、府衛恭敬地入了公堂,聽候郡主差遣。
「你們幾個去守著門口,這些事我不想傳出去,以免……」燕纓故意把話說得陰狠,「我起了封口之心,讓盧大人橫著抬幾個出去。」
「諾。」府衛們聽令退出公堂,退到三步之外後,便開始戒嚴值衛。
木阿覺得自己也應該退出去,可楚拂給他遞了個眼色,「木阿,你不是外人,留下。」
畢竟她與纓纓都是姑娘家,萬一許老爺子跟許曜之突然逼急了咬人,她們可就危險了。
木阿點頭,留了下來。
許川看郡主這陣勢,只怕自家兒子是真的闖了大禍,他顫聲問道:「這孽子還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燕纓冷冷睨視許曜之,她終是長開了眉眼,氣勢像極了秦王妃,「一年前,行宮長陽殿大火,就是因他而起。」說著,燕纓心疼地看了一眼楚拂,「他膽大包天,竟敢在陛下寢宮對拂兒意圖不軌,許老爺子,你說他該不該死?」
許川倒抽了一口涼氣,他顫抖不已,看了看燕纓,又看了看許曜之,「孽子!」
「還有。」燕纓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她嘆聲道,「他竟敢對我下牽機,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許曜之忍痛辯解,「不是我下的,是王妃……」
「此事我姑且不怪你,那我父王呢?」燕纓的話問出,許曜之頓時噤聲,她搖了搖頭,「雲清姐姐在世時,一直與我父王不睦,可她已經走了,你還這般忠心於她,暗中對我父王下毒手,你說你該不該死?」
許曜之徹底慌了,他對著燕纓狠狠叩頭,「我知錯了……郡主……你就饒我一命吧……我這就跟你回朝安城,我一定能行針鎖住殿下的元氣……」
「許老爺子,都聽見了?」燕纓的語氣越是平靜,就越是讓許川陣陣生寒。
這孽子犯下那麼多大罪,他如何救得?
「還有。」楚拂肅聲接口,「蠱醫先生的妻子醫不好了,就因為你一己之私,她錯失了續命的良機。」眸光瞬間變得極為寒涼,「先生的徒兒為了醫好師娘,不惜使用嫁衣蠱,只是,嫁衣不成,無端搭上了一條命。」楚拂緩緩站了起來,她高高俯視許曜之,「許公子,你只有一條命,你說你如何還先生兩條命?」
許曜之不敢相信聽見的話,他猛烈地搖頭,「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我只是請先生來家裡小住,我……我沒有要害他的意思……」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倏地捏緊了拳頭,緊緊咬牙,只覺悲恨交加。
到頭來竟是楚拂這女人高高在上地質問他!
「許老爺子,你說郡主是放他好呢,還是不放他好?」楚拂再問許川。
許川噤聲不語,突然猛地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我怎麼就養出個這種孽子!怎麼就養了個這種禍根!我許家世代清譽,如今都毀在這個孽子身上了!我愧對許家的列祖列宗啊!愧對啊!嗚——」他終是崩潰大哭了起來,細看他鬢髮已白,此時只是一個絕望無助的老人,除了大哭,他不知還能做什麼,還能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