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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就是最後了。這麼長時間,他的手確實靈活了些,骨頭也長得很好,平常的活動和負重都沒問題。但是想恢復到以前能夠操作精密手術的全盛狀態是不可能的。
斯特蘭奇猜郁春長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再不到10天,他們的一年之約就到期了,這可能也是為什麼郁春長一直不樂意接受自己邀請的原因。
他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眼前的頒獎典禮,也不是手會不會恢復。他現在的問題是,他不想結束和郁春長的約定。
但是郁春長似乎和他並不是一個想法。
至於自己是什麼時候走上不歸路的呢?
是之前他對自己的不假辭色和當頭棒喝?還是第一階段,郁春長執著騷擾自己,並付出巨大努力的時候;還是第二階段手被捏著按來按去的時候;還是第三階段自己說的東西,郁春長越來越能理解,並且還時不時接上話的時候;還是那時因為手的緣故半夜翻來覆去,迷糊過去,凌晨時能看到郁春長坐在自己旁邊給自己按手的時候?
他無從找起。
只知道走完這四個治癒療程,自己就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19.
醫學進步方面的獎項極難得,也一般小眾。只是瑞士這次獎項確實含金量非常高,獲得者不僅會得到大筆的研究資金,甚至會得到多個高端研究所拋來的的橄欖枝。
作為臨床醫師,斯特蘭奇一直傾注心血在手術革新技術上,這次換方向,主攻理論。他雖然表現的志得意滿,當獎項塵埃落定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猛地跳快了一下。
郁春長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上配合著眾人給他鼓掌。斯特蘭奇壓壓衣服,起身,走向領獎台。
郁春長動了動自己姿勢,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沉下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站到台上,斯特蘭奇看著台下,這種場景他經歷過很多次,直到自己都已經有些厭倦了這種場景。只不過,這一次,他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又恍惚記起了當初決定主攻醫學的初心。
說起來,並不是什麼冠冕堂皇地要拯救眾人的想法。只是喜歡,執著,想要做出極高的成就,會有很多人因此得救倒是附帶效應了。
說來是很狹隘的目標——也許自己止步那些成就,並淪為那個樣子,就是因為初心就是歪的吧。
這會兒,站在這兒,他又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事故,疾病帶給人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他曾經墮落過,所以他能夠理解了。現在的他由衷地希望自己會成為那些人的希望,成為阻止他們繼續在絕望中沉淪的人。
他想讓更多人得救。他曾經做著一個需要高尚和奉獻的職業,卻只想著自己。而他失去了所有,成為那個被施與者的時候,才成為了一個崇尚高尚及奉獻的人。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只關於他的。
帕爾默的仁心自己雖從中汲取良多,卻始終覺得過於理想主義。真的教會自己仁心的傢伙,本質上卻是個沒什麼大的善心的人。
人生際遇,真是讓人傷心又甘之如飴。
想了很多,不過是幾秒鐘。他沖台下那個漫不經心的人笑了笑,開始了準備好的致辭。
不管如何,一年之期,自己已經仰仗著這次頒獎典禮賴了3個小時45分鐘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20.
這次典禮的主辦方為提名人包了來回的飛機票,報銷了百之九十的食宿費。
於是斯特蘭奇哄著郁春長在這裡玩了快四天了,或者說賴了三天19小時23分鐘了。
郁春長看著為自己拉開椅子的斯特蘭奇,淡定地坐下去,似乎沒什麼不對。
「我聽說這裡的鵝肝很不錯。」斯特蘭奇坐在他的對面。
郁春長沒做聲,只是抿了口服務員倒的白葡萄酒。
斯特蘭奇還想繼續說些什麼。
「你已經拖了好幾天了。」郁春長放下杯子,淡聲,「你到底想做什麼呢?醫生先生。」
斯特蘭奇……多久沒聽到這個別彆扭扭的醫生先生的稱呼了?
「我都快轉膩這裡了。」郁春長手指在杯壁上一點一點,「還差最後一次施針,你就能痊癒了。你到底還要不要治好了?」
「怎麼?」
郁春長歪頭看向他,「還是你覺得我治不好?」
「那你不信我能治好你,」郁春長托著下巴,「為什麼還要配合我?」
一直沒說話的斯特蘭奇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臉,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很複雜了。一開始是因為自己盲目把這個當救命稻草了,後來是覺得不能辜負郁春長的努力,再後來是覺得如果郁春長想這樣的話,自己配合著也沒什麼。再再後來……心甘情願而已。
索性郁春長也沒執著於答案,只是直起背,準備吃飯。
服務員已經開始呈預定好的餐點了。
「我會治好你的。」郁春長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叉,聲音不大,卻有著篤定,「然後就可以結束了。」
話不大聲,卻狠狠錘了斯特蘭奇一下。
「我不想治好了。」斯特蘭奇聲音沙啞。
郁春長刀在餐盤上一頓,隨後繼續動作。
「你不問問為什麼嗎?」斯特蘭奇看著郁春長。
「不需要。」郁春長沒抬頭,「我多的是辦法治好你,並不需要你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