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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許你有什麼推薦?」郁春長手搭在車邊,似乎在享受晚風,懶洋洋地道。
「我知道一個不錯的酒吧,」車子迅速躥了出去,斯特蘭奇側頭看了眼旁邊的人,只看到他挑了挑眉毛,但是沒有什麼任何驚慌的意味,「運氣好的話,我們兩個今晚都能有個美好的夜晚。」
郁春長不知道為什麼嘆了口氣:「嗯,只能預祝你成功了。」
找代駕,送人回家,又送自己回家後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斯特蘭奇走進自己寬闊的公寓,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進了盥洗室,他用冷水潑了把自己的臉。
看著鏡子,他看到了什麼。側頭,皺眉,頸側還有一個玫紅色沒擦乾淨的唇印。很好,他知道臨走前,郁春長那焦點不對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抬手抹花了唇印,斯特蘭奇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面新存的號碼。
酒精會麻痹神經,長期酗酒會導致手不穩,所以他雖然好酒,但是很克制。但是郁春長是真的酒量異常,自己到最後都玩的有些瘋,他倒是一直坐在卡座里慢慢品酒。
點了點號碼,備註一個廚師。斯特蘭奇放好手機,脫了衣服準備洗漱。
隨著深青色的內褲滑到地板上,斯特蘭奇站到噴頭下面,滿頭的水淋了下來。
郁春長不是個愛玩的,但是意外的會玩,似乎男性女性對他都沒什麼抵抗力。
並且本人似乎出奇的純情。
驀地找到記憶里差不多忘光的幾次看到他推拒別人觸碰的記憶,再加上今晚看到的樣子。閉著眼睛,斯特蘭奇露出一個興味的笑。
找到了一個有趣的廚子。
但是拿到號碼後的日子,並沒有太大改變。只除了郁春長工作的時候,心情好就會給自己發一條信息,然後在餐桌上送一道甜品。
7.
意外事故對一個人一生的影響有多重,即使在醫院裡見慣了五花八門的事故,斯特蘭奇依舊體會不出。也許他就像克里斯汀評價的那樣,作為一個醫生的仁心已經有些麻木了。所以他認為克里斯汀的急診部門如同屠宰場,充斥著不值得拯救的人。
當然部分奇特的病例倒是能引起他的注意。
只這一切都在他頂著眩暈的頭,嗡嗡作響的耳朵,艱難得撐開自己腫脹到難受的眼皮時改變了。
前後不到一分鐘的山路車禍,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施予者變成了屠宰場裡砧板上的肉,成了別人一場失敗表演的被毀滅道具。
重度腦震盪,右眼視網膜部分剝落,肋骨部分骨裂,呼吸道灼傷,脾臟出血……這些傷勢對於他這類車禍事故而言都不算重,只能說多虧了他的車保護性能夠好。
但是以上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算幸運。
視線有些模糊,過了一會兒才看到亮。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有人坐在旁邊,輕聲安慰。
安慰?
他轉開視線,恍惚地看著自己被固定器懸在床上的雙手。從指尖到手腕處都有鋼針固定,冷冰冰的固定器和鮮紅的肉織在一起,很驚悚。更可怕的是他再怎麼去努力感覺自己的指尖,也頂多讓自己的大拇指輕輕挪動幾下。
身邊的人,只能是克里斯汀。他沒有朋友,家人,只有克里斯汀這種自認為的『拯救者』。
「嘿——」她的聲音在顫抖,讓人心煩,「你已經沒事了。」小心翼翼,輕拿輕放,是慣常對著病人的語調。
病人——
克里斯汀真是一如既往地熱愛揮霍自己的愛心,斯特蘭奇近乎冰冷地想著。
他非常的暈,睜開眼睛思考的輕微動作,就讓他覺得噁心。即使每一秒都在覺得反胃,他還是在腦子裡不停地思考著自己經歷過的手術。流程一樣的步驟在腦子裡一遍一遍地過——
但是他卻聽到自己就像是平常自己最厭惡的那群人一樣,顫抖著聲音問道:「他們……做了什麼?」
「嗯,他們用了直升機去——」
克里斯汀在迴避自己的問題,聲音抖得更厲害了,仿佛受傷的是她。
「他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斯特蘭奇繃緊自己的頸部,壓著聲音再次問道。
克里斯汀似乎是嗚咽了一下,轉頭看向他的手:「十一根鋼針——」
其實斯特蘭奇根本聽不清她的回答,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因為如果是自己,也會這麼處理。
「……已經錯過了神經恢復的最佳時間,沒人能做到更好了。」
「不。」他反駁。
克里斯汀看向他,眼部似乎泛紅。
「我就能做到更好。」
這一句話也許是傷了她的心,他知道克里斯汀露出了一聲哭腔,但是她又忍了回去。這時候,他討厭克里斯汀,更討厭的是自己。
因為有一瞬間他想的是,自己還不如死去。作為斯特蘭奇,這種想法真的太過了。
閉上眼睛,他不再試圖坳起頭看向自己的手,索性他一動不能動,也阻止了他渾身的顫抖和劇烈到要鼓出胸膛的心跳。焦慮迅速爆發,呼吸不暢,心悸,冷汗,大腦一片空白。
嗡——
活下來的不是斯特蘭奇,而是另外一個怪物。
8.
人體的自愈能力其實很可怕,斯特蘭奇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病歷。指骨拆除鋼針後,就再也直不起來了。歪歪扭扭地生長著,像是待大修的畸形枝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