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別的樂趣,看你們爬桅杆麼?」
「這……世子若是想看,我二人就用這桅杆試試筋骨?」
世子未置肯否,勁裝的二人對視一眼,突然躥上桅杆。他們攀爬的身法像南地用來摘椰子的猿猴一樣快。
這種人本來不應該被權貴用來取樂,但東南沿海地狹人稠,靠土地是無法營生的,自己出海營生便當不成良民了,少年子弟江湖老,江湖不能走一輩子的,投靠權貴也是一種省力的活法。
一個人很快就要爬到了桅杆的最高處,他忽然停了下來,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他的同伴悶頭向上爬,反而先到達了杆頂。
輸了的那人倒也不在意輸贏,不等到頂就急急忙忙爬下來了。
「殿下,水上有一個人。」他指了指甲板外面,又補充一句,「看不出死活。」
這話說的相當失禮,但王世子並不以為意,他起身走到欄杆邊,順著這人的手指看過去。
確實有一個人形的東西被涌動的水一陣一陣地推向他們的船。離得近了就看得更清楚,是一個攀著一塊船板的白衣人,但沒什麼動作,只是借著船板的浮力順水勢漂浮罷了。
這個門客拿不準,問:「殿下,救不救?」
又一想這人不知多少天之前就在海上漂著了,八成已經溺死,於是改口問:「撈不撈?」
世子的侍從打斷道:「萬一是泡漲了的死人,不是給殿下添晦氣嗎?」
世子看了片刻,道:「撈上來。」
他回到主位,怡然說道:「若是活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海難的死者,等船靠岸之後,讓他入土為安。於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也是給自己積福嘛。」
這邊侍從馬上改口吹捧起王世子的菩薩心腸,那邊幾個船工用工具七手八腳把漂浮的人撈上了船。
這人不但活著,而且沒有泡漲,看起來只是在海上漂太久脫水力竭而已。
海邊居住的人,全都曬得黧黑。就算是南王世子的隨從,海邊曬兩天也都上了色,也就南王世子這樣偶然來玩一玩的千金之子,養的十分白皙。這人卻比世子還白幾分,濕漉漉地叫陽光一照,再被周圍黑黝黝的船工一襯,簡直白得發光。
門客道:「這人看樣子不是近海的人。」
世子道:「看他的服飾和樣子,是好出身。把他救醒,問問他是哪裡人,給他點路費回家,也算功德一件。」又道:「返航吧。」
船靠岸的時候,撈上來的人也神志清醒地坐了起來。
世子年輕好奇,而且平時在南王的羽翼之下無所作為,如今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定要全始全終,所以一直在等消息,此時也不擺架子,親自過問。
獲救之人頭髮還沒有干,濕衣服外披了一件乾的外罩,雖然臉色蒼白,但相貌坐姿都十分體面。面前擺著熱湯,但他並沒有動。
世子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何人?家在何處?」
那人置若罔聞。
世子笑道:「你不肯說,那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近侍嚴厲道:「這位是南王爺的世子,救了你的命,在問你話,你無需隱瞞。」看了看沒有回話,嘀咕道:「這人是不是在海上驚悸過度,還沒有回魂?」
世子並不急躁,他沒有很大的本事,卻有一副好性子,笑道:「你不肯說,反倒令我好奇,不過在南地,我總有辦法查出你的來歷。」
對方沉吟片刻,終於道:「南海葉孤城。」
他的島是自名的島,他的城也不是官名的城,所以說起地名的時候,只提南海。
南王世子和近侍並不怎樣驚詫,但是隨行的門客,在外走動過的,都不約而同吃了一驚。
世子正要再問,忽然覺察出周圍氣氛有異,不由得抬頭四顧,身後有一個不動聲色的幕僚模樣的人立即上前,俯首在世子耳邊,竊竊私語。
世子聽了一陣,微微點頭,忽然擺出笑容:「外島遠離此地,你渾身濕透,不如先跟我回去,再做打算。」
深夜燈下,油燈的火焰微微抖動。
南王世子對幕僚道:「白雲城主我聽自然也是聽說過的,不過江湖人嘛,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人也有很多,既然你們都說厲害,你也學劍,他比你如何呢?」
幕僚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尷尬的表情。
世子有些好笑:「就算是不如人家,直說我也不會刻薄你的年俸嘛。」
幕僚尷尬道:「米粒之珠,不可與星月爭輝。殿下不在江湖,所以如此發問,這要讓外頭聽見了,屬下是要被人笑話的。」
世子也不免驚訝:「差這麼多嗎?」
「所以這種人可遇不可求,殿下有此機緣,還是要藉機想辦法留下他。」
「怎麼留?既然如此說,我自然不能把他當做普通門客,當做上賓麼?」
幕僚想了想,忽然道:「屬下斗膽,請殿下執弟子禮待之。」
「咦?到底是誰救了誰啊?」
對於葉孤城來說,這並不是什麼機緣,而是他的目的。他在中原走動並不多,如果想要找到一個靠近中樞的機會,必須得借力。既在南地,又有通天的關係,南王府可謂是最好的跳板。然而權貴們久在勾心鬥角中生活,若是自己主動上門結交南王府的人,不僅掉價,也一定不能獲得信任。人心往往如此,受恩反倒心有芥蒂,若是向別人布了恩,便自以為得意,主動權在自己,反倒不會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