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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有十個月左右的時間,徐志摩接過了林煥文的擔子,承擔起王羲之的安保工作。只是,他並不知道他在看管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分配這項任務的時候,他只被告知說,這箱子裡有著相當重要的東西,必須好好保護它的安全。不能,也千萬別隨意打開。
那時,王羲之的沉睡還只是個被少數人知曉的秘密而已。或許是出於安全起見,也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徐志摩的上司並沒有將這件事告知於他。
“你說,裡頭究竟裝了點什麼?”有一次,徐志摩開玩笑似的問起了魯迅這個問題。
他們倆年齡相仿,不過魯迅稍許大那麼幾歲。他們又恰好是同一年進入誠清的,因此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魯迅偶爾也會來陪他一起守著這個大木箱子。
“會不會是財寶?”徐志摩興沖沖地進行著猜測,“譬如像是,一整木箱的金條,為了避免組織資金鍊斷裂而存在的後備資金?”
“我哪兒知道啊。”魯迅懨懨地回了一句,他倒是不在意這個問題,“不過,我聽說,裡面好像裝了個人?”
“人?木乃伊?”
“你當這裡是埃及嗎?”魯迅笑罵他。
徐志摩也笑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但他心裡對於這事的念想,倒是沒有停過。
而後的某一天,他當真打開了木箱。
這不啻於開啟了潘多拉魔盒。然而被釋放的惡並非是從箱子中鑽出來的,而是他的惡從心間冒出了頭。
他看到了木箱中沉睡的人,他感到了無比的驚訝,其中還摻有幾分好奇。他想試著碰觸一下那人紅潤的臉頰,但卻半途失去了勇氣。
悄悄地把這件事在心裡藏了幾天。那幾天中徐志摩一直都守在木箱旁,與王羲之共享著相同的心跳。他的思維總是忍不住飛馳向探尋原因,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王羲之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但獨自一人思索,通常是很難想出些什麼來的。起初徐志摩倒還能沉得住氣,也不敢透露自己不小心打開了木箱的事情。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竟不由自主地愈發焦慮了。他終究愈發忍耐這種行走在無知中的感覺。
實在按捺不住,他把自己犯錯的事情告訴了上司,並向他詢問了關於木箱的事情。很意外的,他竟然沒有被瞞著。於是他得知了關於王羲之的事情。
“啊……原來是這樣……”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該怎麼說呢……這種洋溢在心裡的感覺,是不是應當被命名為失望?
在他無盡的設想中,他曾想到過很多可能性——唯獨不是現實的情狀。他原以為王羲之大抵會是個英雄般的人物,現在看來,原來只是個……
原來,只是個無能的逃避者而已啊。
期待落了空。雖說從來沒人叫他去產生任何期待。
接下來的時日,他依舊是負責保護木箱的安全。魯迅偶爾會來陪他,但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沉默。
這份沉默不只是因為失望,同時也與他的婚姻有關。
魯迅聽聞他早早的就已經結了婚,但卻不怎麼從他的嘴裡聽到過他夫人的事情。有時,他像是在逃避提起自己的另一半。
事後再想想,倒也是完全能夠想明白了。因為徐志摩根本不愛他的這位妻子。
他出軌了。
一場家庭鬧劇不可避免。
具體情況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組織里親切的阿姨媽媽找徐志摩談了好幾次,但徐志摩儼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比以往都更固執。
在第八次談話後,他說,他決定離開誠清。
“沒有什麼理由,我只是不想和你們做同樣的蠢事了而已。”很平靜的,他說,“太無聊了……你們甚至還會為了維護一個只知道逃避的創始人而浪費資源。我想,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而後,他離開了。毅然決然的,沒有任何惋惜。
“離開以後,他做了些什麼呢?”王羲之小聲問說,“他大概變了很多吧……”
王羲之完全不了解徐志摩此人,對於他的所有印象,全部都來自於他人的描述。如果不是詢問了蕭紅,或許她一直都沒辦法知道,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和徐志摩之間的距離,僅有短短的十幾厘米吧。
儘管如此,她依舊是直覺地覺得,離開誠清時的徐志摩,和現在的徐志摩截然不同。
蕭紅想了想:“變了?那肯定是有變化的。我看啊,他已經徹底解放天性了。”
有人本心嚮往著善,那麼也必定有人嚮往著惡。蕭紅覺得,徐志摩應該就屬於後者。
離開便就離開吧。在異能組織中,出現成員流動,其實是特別常見的現象,所以誠清的成員們也並沒有怎麼在意。但就在去年,徐志摩突然殺了回來。沒人真正清楚他的用意。
靠著可怕的異能,他瞬間將組織變得支離破敗,只剩下了可憐巴巴的幾個意志堅定的少數派而已。
大陸被衝擊成孤單,過去一起並肩作戰的朋友,變成了最可怕的敵人們。
“前段時間,我們真的挺不好過的。”蕭紅垂下眼,言語間是王羲之從未聽到過的落寞。她忽然意識到,其實他們也過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