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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靜。此刻連蟲豸也已悄無聲息。
誰都不敢去深思他的話,但思想卻不受控制地胡亂思考。他說得很明白了,言下之意也很明確。
他們之中有什麼人已經被徐志摩的異能控制了心神。
不安開始蔓延。他們看著彼此,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的心裡也各自懷揣著對他人的懷疑。
徐志摩斂起笑容,看著他們之中的一人。
“想不起來了嗎?你早就已經被我控制了。而且,你是最先被我控制的那一個——
“——在我們,還是‘朋友’的時候。魯迅。”
第43章 四十三片鵝毛
——他是,最先被控制的那一個。
這句話盤旋在魯迅的腦海中,幾乎將他壓垮,耳鳴聲讓他什麼都聽不到了。意識變成一灘混沌,他緊緊攥著拳。
最先……究竟是什麼時候呢?是他們尚且還算朋友的那段時間嗎?
他已經完全不知道了,也根本沒有勇氣去想這件事。
如今孤島也被衝散,他不敢再妄言自己的所謂“正直”。
……為什麼他始終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呢?
不知不覺中,他究竟給徐志摩透露了多少的情報?所以走到現在這般窘迫的地步,全部全部都是他的錯吧。
名為自責的鈍刀在他心裡不停割磨著,痛苦至極。倒不如直接將他切分為二更好一些。
“迅哥兒……”
王羲之冰冷的指尖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猛顫了一下。
啊,要來了。他想。
盡情地用狠厲的話語責怪他吧,對他拳打腳踢也無妨。因為這是應得的。
“我覺得他是在故意幌你罷了,你別去信這種鬼話。”她小心地注視著徐志摩的一舉一動,壓低了聲說,“隨意聽信敵人的話,那才是最不可饒恕的事情。”
“你可真樂觀呢,小姐。”徐志摩嘲諷般地說,“假使過去的你也有這麼樂觀,就不會心甘情願地像一具屍體般的在棺材裡躺上幾十年了吧?”
這話簡直就像是在質問她是否擁有安慰魯迅的資格。分明這種事情不該由他定奪。
“你這傢伙真是有夠巧舌如簧的!”周建人忍不住脾氣,站了出來,扯著嗓子沖他大吼,“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好了,那又怎麼樣呢?難道被你蠱惑就意味著,全部都是我大哥的錯了嗎?不,才不是!”
他歇斯底里地喊著,漲紅了臉。這可能是他第一次這般維護魯迅,甚至連他自己都感到了一絲生疏。而魯迅更是難以置信,他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
蕭紅把氣頭上的周建人拽到了後排,以免他熱血上頭干出什麼蠢事來。
“怪罪受害者而不去怪罪犯罪者,這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蕭紅倒是冷靜,話語間帶著恰到好處的嘲諷,讓徐志摩聽了都忍不住咬牙切齒,難得的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怎麼著,突然就玩起了‘我對你懷揣著百分之一百的信任’的幼稚遊戲嗎?可別開玩笑了!”他像是被戳中了最不爽的那個點,“別表現得好像你們之間真有什麼羈絆一樣啊!”
不,確實是存在的,他們之間的羈絆。或許尚且不堅固,但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他們誰都知道這一點。其實徐志摩也知道,只是隱隱地不想承認而已。
空氣好像恍惚了一下,徐志摩聽到有足音在他身後停下。如果從中也站著的角度看去,便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有一大一小兩個人站在徐志摩的身後,似是一對母子的模樣。年輕的母親穿著妥帖的黑色西裝,短髮幹練而利落,神情卻是無比冷漠。她牽著一個男孩,孩子睜大了雙眼,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目光最後落在了徐志摩的臉上。他甩開了母親的手,咯咯笑著,向徐志摩走去。
母子就像是從黑暗中出現的,悄無聲息。中也不知道這對母子對於徐志摩來說意味著什麼,不過倒是知道他們是怎麼出現的。
很顯然,是來自於阿瑟的手筆。他躲在了隔壁大樓的樓頂,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會立刻跑路。
可以說是相當機靈了。
年輕的母親出聲喚了徐志摩一聲,言語亦冷漠。
“轉過來,看著我。”她說。
徐志摩未曾挪動分毫。他顯得格外冷靜。
王羲之想起來了,先前向魯迅詢問關於徐志摩的事情時,他曾提到過,徐志摩的婚姻並不順利。他似乎不愛自己的妻子,常以冰冷的言語對待,儘管後者是那般深愛他。
糾葛許久,他的妻子也耗盡了所有的愛意,同意了離婚。眼看即將擁有過去曾沒有的輕鬆自由,她卻與年幼的兒子在交通事故中喪生。
但葬禮上,徐志摩卻沒有出現。他似乎在忙於同另外的某位小姐約會,甚至對親生骨肉的去世也沒有感到任何多餘的悲傷。
想來那時的他大概就是現在這般冷靜模樣吧。
“爸爸。”男孩拽了拽他的袖子,“我……”
他甩開男孩的手,不停地踱著步。
“你啊。你們啊。”
他停下了,袖中閃過一絲冷光。
“別再……”他眼裡迸發出猙獰的光,“擋我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