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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下逢
人間此時還是四月好時節,如若黛玉沒記錯的話彼時應當是...清明。
閉上眼就能想到母親溫和的笑意和父親落寞的身影,又思自己如今地處何方都不知由側過身捂著心臟低低抽噎起來。
“又哭了。果然應人界那句‘女子都是水做的’這句話了。”鄺露端著梗米粥進來時只見縮成一團的黛玉連錦被在微微發抖,心下也不由一酸,面上卻不顯,只將粥放下便笑著拉開黛玉的錦被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不覺伸手捏了捏她微涼的面頰又道:“別哭了,你要什麼鄺露姐姐都給你找來,好不好?”
聞言黛玉也頗為羞澀地擦了擦淚水,慢慢立起身來,細語:“多謝姐姐關懷,我好多了...只是不知我家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唉,這人界的疆域實在太過遼闊,一時也沒有消息。”鄺露將梗米粥遞給黛玉,見她用了幾口便推辭不要,也不勉強,沉吟道:“不過林妹妹不用擔心,陛下已全面下令搜查。”
“倒勞累你們了。”黛玉揉了揉帕子到底覺得憑白受人之恩心有愧疚,但自己又身無所倚,只得如此尷尬得留在璇璣宮。
而璇璣宮的主,天帝潤玉此時正聽著仙官回稟調查結果。
“回陛下,小仙下凡時雖沒尋到《石頭記》的後二十回,卻在幽都找到了...前水神仙上投胎之處。”
聽到這個消息時潤玉手中的御筆都有幾分顫抖,但面上依舊不顯,丹鳳眼輕輕瞥過跪在地上的仙官,垂眸輕笑:“哦?”
仙官見年輕的天帝臉上表情晦澀不明,思慮了一回咬牙俯身道:“前水神仙上不日便要及笄,她周圍的鄰居多說此女行為詭異,不想修仙……反……反想成魔。”
聞言潤玉眼神抬了抬,臉上的笑意依舊清淺如初,又輕輕回道:“哦?”手中御筆隨著話語落下頃刻間化成縷縷青煙。
愈加使仙官惶惶不安,當時下屬傳遞這個消息時他便十分篤定天帝陛下聽了定會龍顏大悅,試問六界誰不知他們這個天帝與魔尊、前水神的愛恨糾葛?不曾想聽聞這個消息之後的天帝倒是更讓人捉摸不透了,只得豎耳傾聽。
不想潤玉卻低低笑了,笑容很輕宛若窗外漂浮的雲,如黑曜一般的眸子直直盯著他:“本座要你們辦的正事個個皆是無果,本不想責怪,你們倒好淨學起這般本末倒置,陽奉陰違的作派!”
見狀仙官忙不迭下跪請罪:“小仙該死,陛下息怒。”
“罷了,下不為例。”燈火通明的大殿內里潤玉看著仙官誠惶誠恐退下的模樣,不免伸手揉了揉眉頭,揮袖讓那仙官退下,直看著案上的月明珠,暗嘆這《石頭記》真正的結局怎麼就是搜尋不到呢?接著又抬眸看向窗外懸掛著的圓月,見它淡淡的光輝灑進窗欞落下一個個斑駁光圈,宛如蒼老的歲月。
未幾便有風來。聽著風打珠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下意識想迴避的問題如滾滾浪潮奔涌而來。潤玉不覺陷入了惘境。
捫心自問是否願意就這麼看著錦覓與旭鳳再續前緣,他定是不願的。
抬眸望向窗外壓抑的天幕,潤玉憶起了還在任職夜神的那段日子,那時滿天星辰映進錦覓水汪汪的眼眸里就如永不暗淡的光,但他也知道能給她光源的人從來不會是他。
低聲苦笑,潤玉剛想把窗扉合上,卻驀地瞥見一個小小的影子正於槐樹旁對月盈盈下拜。月光打在影子上映出烏黑的發,精緻的掐絲步搖,以及......身著天界紗衣的黛玉,此時於月光里更顯弱柳扶風。
潤玉眼眸沉了沉,看著微風吹著她衣擺似乎連帶著人都要隨風而去。突然有些生氣,氣這個小丫頭一點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大晚上還站在風口裡。隨即身形一動,便悄無聲息地來到黛玉身旁,看著她虔誠的臉,終是忍不住道:“你在做什麼?”
不知是這冰冷的語氣還是夜裡微涼的風讓黛玉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抬眸看著月下的年輕天帝,只覺他的目光和天邊的月亮一樣清涼無比,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小聲答道:“今天是人間的清明,原應是掃墓祭祖的日子,但無奈我無法如此,只能拜月以祭母親在天之靈。”
“是今天嗎?”聞言,潤玉也不由一怔,垂眸看向黛玉掩下所有思緒,也撩袍於黛玉身旁拜下,就著天邊的月亮正想跪拜,但月宮的嫦娥哪裡受得起天帝的大禮?連忙扯過天邊的雲彩掩住了大半的月光。潤玉佯裝未見,依舊無聲對月叩了三次首。隨後立起身來,彎腰將手遞給正疑惑不解的黛玉,示意對方起來。
看著黛玉蹙眉避開他的手倚著身旁的槐樹盈盈立起身來。潤玉十分自然地收回手,目光放向天邊半掩的圓月,聲音縹緲:“原也應當拜祭父母,只是天界眾仙都未曾留意過人間的節日,此番還得多謝姑娘告知,不然我真要成他人口中的不孝子了。”
黛玉見月下的天帝說話時雖笑意未減,但言語裡卻多是譏諷,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手中的絲帕,方下定決心親啟櫻唇:“天帝陛下大可不必自嘲,真正的孝心又豈是這些虛禮可以代表?不過是已慰相思罷了。”
“即是如此,林姑娘也不要再鬱結於心了,你看你開導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怎麼自己又還明知故犯?”潤玉見月下的黛玉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連忙上前揉了揉她冰涼的髮絲心下微嘆:“人間有千好萬好,但唯獨對女子太過嚴苛,小丫頭,在這裡不用如此拘謹,你在我們眼裡只是個正常的六歲孩童,原本是可以撒嬌瘋跑的年紀,想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