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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的他不懂這些深意,只氣得跑了出去,在同窗家裡一住便是幾個月,王府多次來請他只不依,直到聽聞母妃生了個女兒才不情不願地回到府中。
見到父王正眉開眼笑地抱著妹妹,想著父王就因這個小生命自己被無故扇了一巴掌,心中不免更為氣憤,只扒著父王的手臂讓他也看看妹妹。
就是那一眼,幾乎使他入了魔障。居然能有一個憑空冒出的妹妹不由分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該是多麼不可思議?水溶已無從說起,但是水溶卻清晰地記得那時的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觸碰這個新生的小生命。
可還沒等水溶觸碰到小妹妹的臉,她反而一口含住了水溶的指尖。
嚇得當時他拿出來也不是,不拿出來也不是。只好無助地用眼神向父王求助。
卻發現父王並不打算幫他,只好笑地看著兄妹打鬧。
看來只能自己解決了呢,於是年幼的水溶有些吃力的在保證他不會摔倒的前提下蹲下身來對這位初生的小郡主說:“我的手不能吃了啦!”
可能連他自己都未曾查覺他的聲音是何其的溫柔。
小郡主許是聽懂了水溶的話,不出片刻她乖乖的把嘴張開,而水溶的也趁機把手抬了起來,卻是不敢再碰她了。只是默默地看著父王懷裡的小生命,不知怎麼的,心柔軟地一塌糊塗。
心裡口裡只有一句話:水湘,歡迎你降臨北靜王府。
後來水湘在他的注視里一點點長大。
起初他也只是將她當成親妹妹來看待,可是不知為何看著妹妹那淡淡的峨眉,一顰一笑皆是萬千風華,每每笑時裙裾飛揚。十五六歲的少年哪能不懷春?再一場荒誕的舊夢後,水溶第一次深刻思考了自己的心意,那旖旎夢裡的罪惡第一次直白白地擺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選擇了按耐,每每見到水湘明媚如春的笑意時自己內心的罪惡便越積越深,後來在一個櫻花紛飛的春日裡,終於按耐不住的他懷著滿腔的情意,輕輕吻了夢裡的姑娘。
回憶夏然而止,水溶垂了垂眉眼看向正朝自己過來的主持,只見那主持見他時眼神詫異不已不免有些疑惑。
那主持悠悠嘆了口氣道:“王爺可知這世間之事皆有因果若是王爺還欲行接下之事,必會遭受不能承受之重,還請王爺三思。”
水溶未語,想著自己袖中的聖旨,又想著那空白的卷宗,聖上明擺著讓自己誣陷忠臣,如此傷天害理的事,自己的罪孽本就如此深重。報應又將會是如何呢?
還沒等水溶開口,那廂已有僧彌敲門,主持這才歉意地去打開門同門外之人交談。
因離得遠,水溶只看到那小僧背後有位尚且年幼頭戴帷帽的瘦弱姑娘,那姑娘身著杏色的長裙倒是同水湘常穿得一樣。
忽聞侍衛在他耳畔輕聲道:“王爺,我剛剛在上山時看到林府的轎子,聽說林鹽政膝下只有一位獨女,估摸著就是這位了,按理說自從林夫人去世之後,林鹽政就將獨女送到金陵,這林姑娘應當暫居賈府才是,只是不知為何如今會到了揚州難不成……”
“什麼?”水溶也是一怔,下意識往那位姑娘看去,那姑娘卻已不見蹤影,只有主持正朝他走來。
默了一會到底沒敢詢問那位林鹽政的近況。
直至下山時才忽開口:“臨風,本王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做。”
那位名為“臨風”的侍衛上前道:“該如何臨風不知,但是臨風知道皇命不可違,若王爺因為一時心軟那遭殃的該是我們王府了。”
“你吩咐下去,令揚州重要官員今晚到揚州知府一敘。”水溶閉了閉眼,最終還是下了如此命令。
揚州的微風縈繞著丹秋桂子的芳香,此時黛玉淚眼汪汪得看著父親強撐著病體還要出門赴宴,只倔強地將那朝服抱在懷中,一動不動地看著林如海。
林如海苦笑,想著多久沒看到幼女在自己面前撒嬌發脾氣了,便彎腰揉了揉幼女的髮絲,柔聲道:“玉兒,乖,把朝服給爹爹。”
“爹爹……”黛玉透過霧蒙蒙的雙眼看到爹爹那憔悴的面容,心中悲苦不已,只得將那朝服遞過去道:“爹爹一定要早點回來,能不飲酒便不要飲酒了。”
“好,爹爹答應你。玉兒也要答應爹爹,爹爹若是不在了,你一定要跟著潤玉哥哥,別再同潤玉哥哥置氣了,知道嗎?”林如海邊說便接過朝服,看著柔弱的幼女依舊放不下心,又嘮叨了幾句。
黛玉聞言想著那登徒子,桃面緋紅,語氣不免有些硬邦邦“爹爹!別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這廂潤玉已立在書房門外等著父女倆出來,林如海見他時並不詫異,反倒是黛玉一見他桃面霎時又添紅妝,只想扭身回房,還是潤玉喊住了她:“且等等。”
林如海見狀便喊丫頭攙扶著告辭離開,在二門外便上了軟轎。
黛玉背過身,倚在門上不願看他,雙手無意識地揉搓著絲帕。
潤玉直在黛玉身後作揖道:“那日冒犯了姑娘,姑娘大人有大量且饒我這一遭。”見黛玉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悠悠長嘆:“若是姑娘再不原諒我,那林公就只能單赴那鴻門宴了。”
“你……”黛玉這才慢慢轉過身精緻的臉上滿滿都是慌亂,直拉著潤玉道:“還請哥哥帶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