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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思慮間已到賈府東南開壇做法處。見姐姐妹妹都到了,便獨自找了一處僻靜之地立著,抬眸就能見潤玉身著一襲淡粉色外衣內搭純白單衣立於這清新的天地間,思及之前總以為粉色是女孩子家專屬,卻不想男子穿了倒也清爽,反減了幾許潤玉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感,多了幾分親和。
“今早本想喊你一同前來,你的丫鬟倒好只說是潤玉仙不准顰兒你出門,又說了什麼鎮法什麼的我只不懂。”金陵雨後的天氣帶著幾許清涼寶釵邊說走過來小心替她擋住風,方道:“其實我早就想審你,你可是同潤玉仙很是熟稔?”
彼時水榭內吹入一陣夾雜梔子花馥郁香氣的清風,被雨水洗淨的天空露出澄澈的蔚藍。只見潤玉立於天地間身長玉立衣袂飄飄,墨色的髮絲隨風飛揚,仿佛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許是察覺到黛玉在看他,不覺嘴角上揚。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1)
見寶釵終是將問題問出,黛玉猶豫了一會方道:“先前好像是夢中遇到潤玉哥哥,去到了天界...”見寶釵杏眸帶笑,也頗不好意思只道:“寶姐姐不信?”
寶釵哪裡不信?她自己都是穿越而來,拍了拍黛玉皓腕道:“這個世間有太多我們無法明白的事,比如你為何會遇到潤玉仙,比如我為什麼能遇到你,不必深究,因為我們都知道你值得我們如此。”
一時風捲殘雲,暗香浮動,黛玉只能看見寶釵逆著光透著近乎涼薄的笑意,又有著幾許仿不被容於世間破釜沉舟之凌厲。心不由一慌,直握住寶釵的手。見她已然恢復如往日那般端莊的表情,心有所感,只化成悠悠長嘆。
卻說這日正是芒種節,自古芒種分為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鵬始鳴;三候反舌無聲。在這一節日中,記憶里揚州的這日黛玉會同小姐妹煮梅,她只敢嘗那酸酸甜甜的楊梅,然後將青梅酒送給父母親,母親因身子弱從來不敢多喝,只抿了一口然後摸著她的臉誇她長大了。
自前幾年入了賈府她再也沒能吃到揚州特有的青梅,倒也知曉了原來金陵凡交芒種節的這日,都要設擺各色禮物,祭餞花神,言芒種一過,便是夏日了,眾花皆卸,花神退位,須要餞行(2)。
她本是喜散不喜聚的性子,便只拿著小苕帚自行找一塊清幽之地,用小絹袋將那地上的落花撿起埋好。
紫鵑那時同她說:‘姑娘,餞花神本意是希望來年再會又或者希望它永不凋謝,姑娘如此明年又怎麼能再會呢?’
黛玉那時只搖頭想到父親仍沒有要接她回去的消息傳來,便幽幽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就算那花神明年還來尋我,我也不會是今年的我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今年的她也確實不是舊年的她了,她的身旁有外祖母有潤玉哥哥有寶姐姐,不再是那個只會臨窗憂愁的小丫頭了。思及,不由看向還在做法的潤玉,只覺一顆漂浮的心已慢慢沉靜下來。
就在潤玉最後一個咒語念完之後,忽有小丫鬟忙忙進來,至賈母跟前報說:“剛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宣了二老爺入朝面聖。”說畢,賈母下意識地向潤玉看去,見他正對她點頭,說著:“邪祟已除,喜鵲臨門,恭喜老封君。”方放下心來,給報信的小丫鬟抓了一把金瓜子,喜得小丫鬟腳步輕盈。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給自己打氣,希望自己不坑
第12章 除祟二三事
上回說到寶釵知道那二老爺賈政不過是要入宮領旨,接著元春封妃。忽得抓緊黛玉的手,嘆道該來的還是來了:烈火亨油,繁花著錦後這個簪纓世族終是要走上傾覆的末路了,不過她也奇怪,按理說林爸爸應當是在元春封妃之前病重然後林妹妹回南,怎麼如今沒有一絲壞消息傳來?難不成是...想到這裡不由拿眼看正朝她們走來的潤玉,午後的陽光著實耀眼,襯得潤玉都有了幾分煙火氣。
“潤玉仙。”寶釵下意識開口,倒是讓黛玉好奇得看過來。
潤玉走到廊外台階處便停住,見黛玉臉上雖神色落寞,但那避塵珠還在雲鬢上方安心回道:”薛姑娘有何賜教?”
“我想請問上仙,是否知道...穿越?”寶釵放開黛玉上前幾步輕聲詢問,見他只有看向黛玉時才笑容溫柔,一般都是讓人有高嶺之花感,也不惱。遂說道:“我是不知道上仙來此究竟為何,但是如若真到最後還請保護好顰兒這丫頭。”
潤玉見黛玉有意識地後退幾步以免聽到他們的談話,月芽色的裙裾隨著她的退步微微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又不知這薛寶釵此舉何意不由劍眉長斂,語氣疏離:“知道一點。”黛玉就是。潤玉默默補了一句,見寶釵不同於書中所述是個無情美人,口裡心裡好似真為黛玉著想,但這番託孤的模樣著實令人不喜,只道:“至於如何保護這丫頭還不用薛姑娘來提醒。”
“顰兒這丫頭...”寶釵猶豫了一會想試探潤玉是不是也拿著《紅樓夢》劇本,但還沒等她問出口,潤玉直皺眉打斷了,原本溫潤的聲線仿佛夾雜冰霜:“薛姑娘喊她什麼?”
“顰...”正想回他,但見這位本來一直以攀折不下的高嶺之花形象示人的仙人當即變了臉色,孤傲的眸子深入寒潭,烏黑的髮絲散在兩肩,桃花眼直直盯著她,莫名的威壓迎面而來避無可避,讓她深深打了寒顫,連交疊握著的手都不知何時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