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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夜未眠,她疲憊得幾乎走不動路,一躺下就睡著了。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感覺身體稍稍恢復了些,才起床下樓,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傳來的消息。
客堂里聚了不少人,都在議論著今天發生的事。遲暮在旁邊聽了一會,這些人說來說去的,其實也就只有幾件事。
官差在月老廟後面的山崖下找到了一具屍體,雖然看不清臉,但穿著謝臨煙的服飾,也就被認定為是謝臨煙的屍首。他們來搜了客棧里謝臨煙的房間,和昨天月娘丟失的珊瑚珠一樣,所有的金銀首飾全都不翼而飛,謝臨煙的婢女翠竹也不見蹤影,還帶走了她自己的所有衣物。
查到這裡,基本上已經證據確鑿,這個案子就這麼簡單地了結了。
婢女翠竹財迷心竅,趁著月娘出門的時候偷走了她最值錢的珠寶,捲走了謝臨煙的所有金銀細軟,又把謝臨煙推下山崖讓她摔死,殺人奪財,最後逃之夭夭。
遲暮聽了,雖然找不出什麼錯處,但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麼簡單。她下意識想聽聽周綺的想法,四下找了一遍,發現她竟然坐在這一群人中間,在那個滔滔不絕的人旁邊。
這被圍在中間傳播消息的人,正是那個從瑤縣來的商人。他眉飛色舞地講了很長一段,停下來準備喝口水歇息一下的時候,周綺忽然說:「跟你打聽件事行嗎?」
周圍一圈都是男人,她坐在裡面還挺顯眼,這一開口,旁邊的人都安靜下來,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
那商人遲疑著放下手中的碗:「姑娘想問什麼事?」
「你既然從瑤縣來,對謝家的事又這麼熟悉,那你見過謝小姐喜歡的那個書生嗎?」
「這我可沒見過,連那書生叫什麼我都不知道,」商人搖搖頭,攤開雙手,「姑娘,你想啊,謝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和一個窮書生相愛,那在家裡可是醜聞一樁,她怎麼可能讓別人見到她那情郎?」
周綺眸光深邃,平靜地說:「這樣啊,謝謝。」
她起身走出了人群,在經過遲暮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戲謔道:「你說,這麼長的時間,謝小姐能跑多遠?」
「謝小姐?」遲暮吃了一驚,「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當然不止是她,還有她那個情郎。」周綺微微抬起下頜,朝她笑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為了逃脫謝家的掌控,不惜殺了兩個人,還嫁禍給已經死了的、謝小姐的婢女,這個罪名已經夠清楚了吧?」
她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客堂里的人都聽見了這番對話,紛紛驚愕地看向她。有人質疑道:「謝小姐明明已經死了,那個書生也死了,又何來的嫁禍逃逸一說?」
「你怎麼知道死的就是謝小姐和那個書生?」周綺反問道,「山下的那具屍體看不清面孔,只是穿著謝小姐的服飾,書生是從外地來的,在瑤縣、在長安,都沒有人見過他。」
她拖了張凳子坐下來,不緊不慢地說:「其實很簡單,書生在長安城,一定有一個和他一樣從外地來的、在這裡無親無故的同窗,他殺了這個人,然後謝小姐來認屍,只要謝小姐說死的人就是她的情郎,也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其他人根本就沒見過他。」
「至於謝小姐如何脫身,那就更簡單了。她先前在客堂大吵大鬧,也更讓人相信她是在為情郎的死而悲痛。她只需要對翠竹說想出門散散心,把翠竹帶到山崖上,指示她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後把她推下去,讓她在底下摔死就可以了,山上的石塊很多,會磨花她的臉。如果她還不放心,可以繞道到山坡上,親自去把翠竹的容貌給毀掉。這種富家小姐的婢女不需要幹什麼重活,她也不用擔心翠竹的雙手會出賣她。」
周綺平靜地補上最後一句話:「她偷走珠寶,假裝翠竹殺了她然後畏罪潛逃,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和她的情郎一起,去過他們自己的生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上早課真的好睏,發個新章清醒一下
☆、Chapter.14
「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是怎麼發現他們的計謀的?」
和只容納了富貴人家的東市相比,西市算是魚龍混雜的地方。來往交易的胡商、身姿婀娜的舞姬和寬袍大袖的戲子,還有不少經營曲藝雜耍的人,占了街頭巷尾的一片地,大顯一番神通,引得過往的人紛紛注目。
街邊還有不少攤販,攤位上有各式各樣的廉價賣品,精巧的機關玩偶、選材劣質的玉石項鍊,還有些賣書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流傳出來的,話本詩集、志怪故事,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遲暮問這句話的時候,兩人正好走到一個賣書的攤位前。周綺往攤位上掃了一眼,丟下一個銅板,從一排羅列整齊的書冊中取了一本,拿在手中翻了翻,倒轉過來讓她看其中某一頁的內容——
「閩人有女,未嫁卒,已葬矣。閱歲余,有親串見之別縣,初疑貌相似,然聲音體,態無相似至此者,出其不意,從後試呼其小名,女忽回顧,知不謬。又疑為鬼,歸告其父母,開冢驗視果空棺,共往蹤跡,初陽不相識,父母舉其胸肋瘢痣,呼鄰婦密視,乃具伏。覓其夫則已遁矣。蓋閩中茉莉花根,以酒磨汁,飲之一寸,可屍噘一日,服至六寸尚可蘇,至七寸乃真死。女已有婿,而私與鄰子狎,故磨此根使詐死,待其葬而發墓共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