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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髑髏神陰翳的眼神掃視著修沐,他想,就算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可是修靈此刻也是強弩之末了。究竟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若是單在一個人強勢的時期,幾乎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殺掉對方——若是修沐沒有為了保護顏泠弦受傷,若是顏泠弦沒有因為陣法的反噬受傷,若是髑髏神沒有被關押三萬年。
可是,沒有若是。
「你該死了。」修沐慢慢舉起劍,就是這麼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動作,卻調動了她全身的力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握著劍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以至於她不得不用兩隻手用力穩住臨淵劍。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就好像只是在訴說一個事實。她的語氣太過平淡,就好像只是在說,我們飯後去散散步——這般平淡。
可是,修沐和髑髏神都知道,他們都不像彼此看上去那麼輕鬆淡然。他們都想營造出自己還有餘力的輕鬆模樣,可是,彼此的心裡卻都清楚。
「你殺不了我的。」髑髏神雙眼死死地盯著修沐的眼睛,仿佛要通過這樣的示威而讓對方退卻一般。他佯裝輕鬆的模樣,心裡卻明白,在地府的十八層關押的這三萬年,他渾身的修為已經流失了太多,現在的他,和一個廢物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修沐也不會比他好過多少。
「三萬年了。」修沐唇角勾了起來,起初只是平淡的笑容,而後唇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她笑得渾身顫抖,幾乎站不住身子。
「髑髏神,你已經苟活了三萬年了。」修沐的手攥緊劍柄,溫潤而熟悉的觸感讓她此刻多了一分安全感。這份安全感是由內而外的,她知道,自己和這把劍並肩戰鬥了許久了。
「是時候,赴死了。」修沐平靜地說著。
「罪其一,自甘墮落。」
「罪其二,助紂為虐。」
「罪其三,肆意殺戮。」
「罪其四……」
「罪其五……」
……
「罪其十,賊心不死。」
宣判一般的,修沐手中的臨淵劍光芒大盛,就好像法庭上一錘定音的法槌一般,她的隨後一個字落下,便持劍沖向了髑髏神。
劍與鎖鏈的碰撞聲。
劍刺入血肉的悶哼。
一掌擊中胸口的痛苦。
一場困獸之爭。
生死,不論。
殺戮,即是原罪。
顏泠弦做了一個夢,夢裡,鳳凰飛到了她和修靈親手種下的那棵梧桐樹上,而後心甘情願地做了兩人的轎攆。
大婚一場。
可誰知,竟只是,夢一場。
顏泠弦雙眼緊閉,淚水從眼角滑落至發梢,留下一條水痕。很快,水痕消失,再無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我
親媽
[叉腰]
第55章 四方會談
顏泠弦總有時候覺得, 夢境是天道賜予萬物的、最奇妙的東西。
不論是人類還是神明, 亦或是其他種族,多多少少都是會做夢的。就像當年與蝴蝶交換了一段人生的莊周,他和蝴蝶的那一場經歷, 也不過是天道給予的一場饋贈罷了。
夢,在三萬年前, 顏泠弦從不相信;在三萬年之後,她開始沉溺其中。
倒也不是不能做出來幻境, 只是刻意為之的幻境, 就算再真實,也多多少少——多了些刻意。太刻意的時候, 反而是在時時刻刻提醒顏泠弦——
你失去她了。你永永遠遠的,失去她了。
我失去了她,從此之後,每天的日出日落沒有人再陪著我看了。獨留我一個人看遍世間的落寞與繁華。
可是說到底,還是不甘心。
一場夢醒過來要多久, 誰也說不準。太上老君和月老合作釀成的佳釀,喝了可醉十年;王母用蟠桃釀成的桃花釀, 喝了可醉百年。
可是十年、百年,這樣的計量單位在神明以萬年為計數單位的壽命中,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修沐!」顏泠弦驚醒了過來。
鼻尖充斥著地府十八層特有的腐朽的味道, 灰塵與腐朽,向來都是相輔相成的。可是,這樣尚未消散的腐朽的味道, 卻讓顏泠弦心中發痛。
她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黑暗。
這是不對的,就算是在暗無天日的地府十八層,至少也是有著陣法的光芒的。顏泠弦來過這裡,她太熟悉這裡了。
也正是因為太過熟悉了,恍惚之中,顏泠弦覺得,自己的心正在一揪一揪的痛——仿佛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讓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她清醒了過來。
「睡一會兒吧。」
修沐似悲似嘆的聲音仿佛還在她的耳邊縈繞著,顏泠弦甚至可以感覺到呼吸打在自己耳邊的輕柔。可是眼前是一片荒蕪,什麼,也沒有。
沒有光亮,沒有人。
身體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顏泠弦不知道是不是修沐的靈力在作用著。身體各處還有些酸痛,可是這和心頭上的疼痛比起來,不值一提。
從前是一把鈍刀在她的心頭上一刀一刀地劃著名,現在,是尖銳的疼痛,每一刀都落在實地,每一刀都毫不留情,每一刀,都想置她於死地。
多可笑啊。
顏泠弦狼狽極了,她捂著自己的心臟,一手打出了一道靈力,徑直向上衝去。靈力一閃而過,划過地府的十八層,短暫的照亮了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