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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顏泠弦第一次痛恨作為神明的強大——可是,若是真的強大, 修靈又怎麼可能會離開自己呢?
顏泠弦甚至想過,若是有第三次神魔大戰就好了, 到那時候, 她就去守著地府,在那裡身死魂滅, 倒也死得其所。
可是她沒有等到第三次的神魔大戰,她等到了自己的愛人。
尋常的魑魅魍魎哪裡傷得了這麼一位上神呢?可是,只不過是一隻旱魃,便輕而易舉地傷到了她。
顏泠弦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但是這樣的恍惚只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作為為戰而生的戰神,她的性子裡原本就有暴戾的因子在其中, 她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脾氣好也只不過是在修靈身死之後了。
她眯起眼睛, 看向了自己受傷的手臂。
手臂上的血液緩緩流出,一開始還有些發黑,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 那血液變得殷紅了起來——甚至殷紅的嚇人。
血紅的顏色深深地刺激了顏泠弦的神經,她的眸中倏地變得血紅了起來,雙眸通紅, 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青絲飛揚,她的氣場在一瞬間變得暴戾起來了。
旱魃的毒素對於一個上神來說算不了什麼,這些毒素從體內排出也不過只是片刻的事情。真正讓顏泠弦難以置信的,是這隻旱魃傷到了她。
為什麼呢?
莫非是這隻旱魃的身上有修沐的神魂碎片的緣故?
顏泠弦咬了咬牙,一隻手向身側一抓,便出現了一道劍的光影,緊接著,她抬手一揮,那道劍影直直地朝著那隻旱魃飛去。
不過須臾之間,那旱魃被劈個正著,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顏泠弦掩住口鼻,她實在是聞不慣旱魃身上腐朽的氣味——而這樣的氣味在封閉的空間之中更加濃烈的讓人感知到。
顏泠弦清楚地看到了這隻旱魃被自己劈下了一隻胳膊,那隻皮包骨頭的手臂枯枝一般地落在地上。見此情景,她的心中不免有些詫異——剛才雖然只是自己武器的一道劍意,但是當初也是能夠滅掉魔族大統領級別的劍意,如今、怎麼只是砍下這旱魃的一隻胳膊?
旱魃咯咯地叫了兩聲,這聲音像是從它早已退化腐朽的嗓子裡生硬地擠出來的,聽在顏泠弦的耳朵里,它的叫聲里充滿了對自己的蔑視。
仿佛挑釁一般,叫罷,旱魃拔腿便跑,衝進了墓室的甬道之中。
戰神的實力容不得這隻骯髒的傢伙蔑視。
顏泠弦雙目血紅,一時之間暴怒得失了自己的神志,不管不顧地朝那旱魃追去。她追了一個呼吸,理智迴旋,又停了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思索了一下,便半闔著眼睛,再一睜眼,她便瞬移到了主墓室之中。
看到眼前的這一番景象,顏泠弦渾身一顫。
那隻旱魃七竅流血,被自己砍斷的斷臂處還在滴滴答答地淌著黑血。枯枝一般的軀體就那麼跪在棺槨之前,用一隻手臂死死地抱著那棺槨。饒是在如此狼狽且瀕死的情況之下,它仍緊緊地抱著那具棺槨。
莫非那具棺槨和髑髏神有關係?
念此,顏泠弦的眼神一凜,手中的劍影緩緩揚起,時刻提防著那旱魃再出黑手。她警覺地看著那具足足占據了半個墓室面積的巨大棺槨——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還是先下手為強吧!這隻旱魃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倒不如先解決了這具棺槨,也算是提防了潛在的威脅。
孰料,正當顏泠弦對準棺槨準備刺下去的時候,那隻旱魃仿佛感應到了她的殺意似的,它猛地抬起頭,乾枯得只剩下一層皮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了一個表情。
不知怎的,顏泠弦居然從它的眼睛之中看出了乞求。
乞求?旱魃這種東西,怎麼會乞求呢?它莫非是在醞釀著什麼陰謀?
對上那雙腐爛的只剩眼白的眼睛,顏泠弦皺了皺眉,暫時選擇了停下手。
這隻旱魃不對勁。莫非它是要告訴自己什麼?
顏泠弦這麼想著,就算它要逃跑,自己也有能力把它封在此處,如今倒不如先等等看,看它究竟想做什麼。
旱魃見到顏泠弦暫時停手,緩緩地沖顏泠弦磕了一個頭,那雙眼睛之中充滿了感激的神色。它咯咯地叫了兩聲,示意了一下自己懷裡的棺槨。
顏泠弦眯起眼睛,試探道:「這裡面有本座要的東西?」
旱魃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顏泠弦不耐煩道:「是你的東西?」
旱魃點頭。
顏泠弦心中有了幾分猜測,她掐指一算,得窺幾分事實的她再度問道:「這裡面的主人,對你很重要?」
旱魃又點頭。
顏泠弦心中明了,恐怕它和髑髏神沒有什麼關係。方才她在推算這隻旱魃的來歷之時,只有它是如何得到修沐的神魂碎片的問題推算不出來,其他的,倒是一覽無餘。
這裡埋葬的是這隻旱魃生前最珍視的一個人。
【旱魃生前名叫候也,與墓主人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你將來要做什麼?」候也記得,她曾這樣問自己。那時候的他心中只有功名利祿,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復興自己的家族,如何加官進爵,沒有半分的兒女情長在內。
候也記得清楚,自己是這樣回答她的:「大丈夫日日苦學,只為考取官名,生死為國。」
「誰問你這個了!」她嬌嗔道,嘟起了嘴不滿候也的說法:「我是問你打算娶一個什麼樣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