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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捏著齒輪,不曉得是按了哪裡,我只聽到輕輕的「咯噔」一聲,齒輪已經一分為二,悶油瓶把其中一片齒輪外殼遞給我,接著去拆內里。這枚齒輪並不很大,玄機卻不小,悶油瓶十指翻飛,我都看不清楚他是怎麼動作的,齒輪很快就在他手中變成了許多個小小的零件。他把零件們攤在手心上又遞迴我面前。
我抓著悶油瓶的手,琢磨了一會兒零件,大概猜測了一下齒輪的構造,這個齒輪應該是可以通過某些機括改變自身的大小、齒距,甚至是朝向。既然叫做「七星輪」,七可能是虛指,就是說有許多個類似的齒輪組成的機械部件,應該非常靈活機動了。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張家人在機關上的造詣確實非同一般,這麼個精巧的小東西,悶油瓶拆起來就像玩七巧板一樣輕鬆,也怪不得他對這些年輕後輩的機關都沒什麼興趣。
我開始試著把齒輪拼回去,我的注意力早就飛出天外了,這會兒乾脆低著頭專心玩齒輪,反正我又不是主角。悶油瓶一直沒出聲,他面無表情地站在人群中間,卻也沒人一定要他說點什麼——這屆小張行不行顯然大家心裡都有點數。不過他看起來是在儀態端正地放空自己,不像我開小差開得光明正大,實際上我拼錯零件的時候,他就會動一動,勾勾手指,指一指正確的那個。
這個活兒比較精細,即使是在悶油瓶的在線指導下,我的進展也很緩慢,大概拼了一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周圍氣氛又有點變化,這才從專注入神的狀態里拔出來,抬頭看了看對面的「樣板房」。
怪不得周圍原本暮氣沉沉的老張們這會兒也精神起來,眼前這段墓道的設計,確實有點意思。
站在墓道里的是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孩子,她輕輕向前邁了一步,腳剛落地,她腳下的一排地板、連同牆壁、天花板,整個轉了180度,就好像一排吐司里有一片麵包顛倒了個一樣。這個女孩步履輕盈,在「吐司」剛剛顛倒的時候,就又迅速地向前跨出了一步,接著第二片「吐司」也跟著旋轉了起來。女孩腳步不停,很快整個墓道都開始速度不一地旋轉起來。
如果只是墓道旋轉,整體效果看起來可能是有點滑稽,但是隨著墓道旋轉,一些原本是天花板、牆壁的位置有石板滑動,就露出了深藏其後的機關——
一塊石板滑開,裡面的噴頭對著女孩噴出了一堆小橡皮球;
剛轉到頭頂的地板裂開,對著下方噴出了一堆彩帶。
所以說,加上機關之後,看起來就是非常滑稽了。
我正震驚地看著眼前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墓道時,女孩在墓道里已經跑過大半了了,隨著墓道翻轉露出的各種噴射型機關被她靈巧地避了過去,但是在她前方,有一段地板悄無聲息地翻了過來,為了躲避機關,此時女孩的速度已經非常快了,她沒來得及收腳,輕輕地「哎呀」了一聲,直直地踩了過去。
然後墓道內響起了一陣悽厲的慘叫——這段地板翻過來後,上面粘著一整排的慘叫雞。
我確定我聽見有人偷偷地笑了。
女孩的身形頓住了,各路機關終於把她噴了一頭一臉,她頂著一頭彩帶慢慢從已經晃蕩得像個萬花筒一樣的墓道里連跳帶蹦地走回來,臉蛋紅紅的,小聲道:「不好意思,有點緊張。」說著,還往人群里某個方位偷覷了一眼。
我也有點想笑,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張家人,要是以前說張家的女人什麼樣,我只能想起張海杏姑奶奶,並且下意識覺得心肝脾肺帶著肋骨都疼,都尼瑪是陰影。眼前這個女孩子,卻是一副靦腆的樣子,看起來非常人畜無害。
但是眼下看著她的機關和她身上的彩帶、地上亂滾的橡皮球,小張們都在偷樂,老張們都很無言。
張海客嘆了口氣,問道:「你這個機關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臉又紅了起來:「這些都是……象徵性的,我怕我自己躲不過去。」
事實上她確實沒躲過去,幸好踩到的是慘叫雞,如果是釘板,那就應了張海客下來前說的「有點危險」了。
「你這樣分數不會高的。」張海客道。
哇,還真要打分,我咋舌。
「沒關係的。」小姑娘靦腆地笑笑,又向她剛才看過的方位看了一眼。
我循著她的目光看去,正看見之前見過的一批張家頭頭們里唯一的女性,她此時也正一臉嚴厲地看著那姑娘。
「話也不能這麼說,」一個我已經聽熟悉了的聲音響起,「大侄女這機關意思都到位了,思路還是好的。」
沒想到這個找茬冠軍會為這小姑娘說話,我看了那中年人一眼,就見他正好扭臉對著那個神色嚴肅的女人笑了笑,我剛腦補了一下他的動機,就聽他話鋒一轉,道:「族長覺得怎麼樣?」
這人真夠可以的,專業撩閒一百年。
張海客在我們身後輕輕咳了兩聲,我猜他是在暗示悶油瓶不要上套,要麼是這個機關還有問題,悶油瓶如果說了好會被打臉;要麼是悶油瓶說不好會開罪那女人那一支分家,而這一支分家又格外的有勢力。但是對於機關,悶油瓶是不會看走眼的,那就只能是想等著悶油瓶說實話得罪那女人,而他反正已經對她們表露出了友好的態度。
悶油瓶應該也能聽出來張海客的意思,但他混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可以,但是不合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