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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這臉,說28肯定是能信的,但我懷疑他在忽悠我,便接著問:「去年呢?」
「還是28,你別問了,明年也是28。」張海客道。
「那他進門裡時呢?」我乾脆拉長了跨度。
張海客看我一眼,道:「28。」
「你怎麼不說他永遠十八呢?」我罵道。這他娘的,怎麼還成了我老牛吃嫩草了?
張海客好像還想說什麼,但是他的目光向我身後一瞥,突然就改了個調調,流利地說:「永遠十八歲的當然是小佛爺您啦。」
小張哥附和道:「對對對,族長28,小佛爺18,族長吃的一口好菜。」
我回頭一看,果然是悶油瓶在向我們這邊看來,他看了我一會兒,道:「張家的年齡要按照骨齡和身體狀態計算,在不同時期成長速率不同,體質不同速率也不同,有很複雜的一套計算方法,你想知道的話,晚點我帶你去找。」
「很複雜那就算了。」我往他身邊挪了挪,小聲道,「你就告訴我,咱們倆到底是誰老牛吃嫩草。」
悶油瓶看看我,突然伸手夾住了我的鼻子。
我連忙去扯他的手,心說不至於吧,我不就是皮了一下問問他的年紀,也犯不著來這麼一個「長輩殺」吧?
「幾個月前你說你27,」悶油瓶平靜道,「那應該差不多。」
靠,我就失憶了那麼一次!
我剛想跟他理論,突然覺得周圍氣氛有點不對勁。
我往周圍一看,張家人們又紛紛扭過頭去,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些張家人都不怎麼說話了,就或明或暗地看著我和悶油瓶,我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所處的環境,連連去拍悶油瓶還夾著我鼻子的手。天地良心,我可不是存心要在張家人們的面前跟悶油瓶公然「打情罵俏」的,其實我們只是隨便說說話,要怪也怪悶油瓶,夾什麼鼻子,讓人看了影響多不好。
悶油瓶倒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不緊不慢地收回手,好像旁人看不看對他都無所謂的。
他是無所謂,但是張家裡本來就有人對我有意見,在這片詭異的安靜中,就聽到有個人短促地笑了一聲,道:「說起來,倒是該向吳家小太爺討教一下。」
TBC
第七章 (七)
我循聲看去,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正是之前說我拿著他們家族長夫人信物不合規矩的那人,他臉上帶著點嘲諷的笑意,道:「聽說吳小太爺見多識廣,既然是咱們張家的……」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才繼續道,「不如也給小輩們指點指點,省得他們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這機關做得天衣無縫了。」
讓我破機關?還有既然是張家的什麼什麼是幾個意思?敢不敢說出來到底是什麼什麼?真是日了狗了,以為我願意呢?那玩意兒還不是悶油瓶屁都不放一個默默塞給我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冤不冤?你還挺大意見,怎麼,張家族長還是看破機關水準挑對象的?那以我這只能刨狗洞的水平,初賽就涼了。
涼就涼了吧,但是你們族長親自給我開的後門,這可就沒辦法了。
這幾年來,我畢竟大有長進,練就了不管心裡有多少槽狂吐也能面不改色冷靜裝逼的能力。因此,聽了中年男人的話,我只是淡定地笑了笑,道:「客氣了,你們是家學淵源,我只是野路子混口飯而已,說不上指點。」
我用餘光瞥見張海客衝著中年人拼命使眼色,中年人置若不見,繼續向我挑釁道:「吳爺才是客氣了,這些年您可辦了不少大事,要說沒點壓箱底的本事,咱們可是不信的,您要是看得起張家,還請指點指點吧。」
我聽見張海客幽幽地嘆了口氣,心說這可不怨我,我謙虛過了。
我笑了笑,背著手,裝模作樣地把眼前的「墓道」又上下打量一番,轉而去問設計師小伙子:「你這機關動靜挺大的,這些守衛要動起來,需要動力吧,用的什麼?」
那「小伙子」眨了兩下眼睛,似乎自己也對眼下的展開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下意識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水,只要附近有流水,這個機關就可以運行,我做了一組七星輪把水流變成機關的驅動力……啊,七星輪就是一種組合齒輪……」
「具體的我就不需要知道了,」我擺擺手道,「你的機關我破解不了,但是我也不需要破解,我做事喜歡揚長避短,機關厲害,但我可以釜底抽薪。」
「河水減量甚至乾涸是一件很容易發生的事,如果沒有驅動力,機關再精巧,也動不起來。」
那小伙子的臉一下子憋紅了,不知道從哪兒「嗖」的一聲掏出一個冊子來,道:「我的機關是具有實用性的,我對內陸七大水係數百條主幹河流進行了排查,根據我們張家的記載,自唐以來,有相當一部分河流是沒有過明顯改道、水位也保持在我的機關所需標準線上的,因此我的機關能夠在這些地域穩定運作。」
小伙子遞過來的冊子上畫著地圖,上面紅紅綠綠地標註出了他所說的河流和地域。可見他對自己的機關局限性是心裡有數的,所以專門準備了這些來應對「答辯」。
看著那個冊子,我心裡突然產生了一點奇怪的念頭:作為張家人,只看前後一千年的變化,算不算是短視?
就是這個念頭,突然讓我意識到眼前的張家小伙子真的是一個年輕人,即使他的實際年齡比我還大不少,在我看來,也是一個年輕人,年輕在經歷的缺乏。他照舊學習了製作機關的方法,態度卻是像解答一道難題、參加一次答辯,他對於自己設計中的瑕疵,試圖用在我看來也並不靠譜的調研來搪塞——現在的張家,同過去的張家確實不一樣了。我看到張海客也暗暗地搖了搖頭,但是他接著就露出了一個釋然的表情。還有許多張家人神色都很微妙,就連小張哥也苦笑了一下,對於他們家族傳統的改變與消逝,我想他們有比我更深刻的體會。我又看了一眼悶油瓶,他依舊是八風不動的淡定,似乎並不在意眼前張家的「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