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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張海客倒是沒有打扮得非常摩登,一本正經地穿著中山裝,他旁邊的小張哥還是一件白襯衣,洗到發漿那種,一看過得就比張海客窮酸多了。
見了面,這兩個人都是先客客氣氣地跟悶油瓶打招呼,然後張海客就轉向我開始寒暄:「你們應該早點說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們,族長過來我們這裡冷冷清清的,不像個樣子。」
「你們族長就這個樣子你還不知道?輕輕地來了,悄悄地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我道,「就別說廢話了,趕緊進去吧,有冰箱沒有?」
「有是有,急著要冰箱幹嘛?」張海客笑著說。
「裝狗糧。」我拍了拍背包,這裡面最沉的,就是大小兩個祖宗的特製狗糧。
「你這狗吃什麼的,這麼金貴?」小張哥低頭看小滿哥,有些不滿,「老大這麼遠過來,還要給它背狗糧。」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別有深意地看了小張哥一眼,之前對上他多少吃了點癟,這次恰好帶著小滿哥和倉鼠獚,我心裡頗有幾分躍躍欲試。
張家這座老宅從外面看起來清清冷冷的,進去之後才發現內部是修整過的,並不破敗,還保留著古建築的風味,掛著紅燈籠,不過燈籠裡面都已經是電燈了。給悶油瓶預留的房間在很靠里的位置,是三間正房,中間會客,兩邊作書房和臥室,看起來古香古色,但旁邊就有一間很具有現代感的浴室,看得我嘖嘖稱奇。
張海客說這座老宅在張家衰敗後被另一支分家拿走,現在他們湊在一起想要重振張家,這才拿出來作為聚會的場所。聚會的牽頭人是張海客和小張哥,主場卻不是他們倆的,因為張海客那一支據點在香港,對於近一半是黑戶的張家人來說,存在著一定的偷渡困難,而保皇勢力的中堅力量小張哥,則是窮得新衣服都買不起了,更別提房子。這兩年他們聚在一起同樣是為了振興張家,但是根本理念卻還是不同,只能說是暫時合作,而張海客有錢,小張哥只能一個兩個地攢人,還都是山野里來的窮光蛋,就像張千軍萬馬那樣的窮道士。
我深表同情地說:「從這個角度來看,你們張家該何去何從,似乎是很明顯了。」
小張哥明顯不認同我這話,很不高興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悶油瓶就在旁邊,他也只能看我一眼。
張海客作為擁有運船與礦產的大老闆,就顯得謙遜多了,他微微一笑表示雖然房子不是他的,但是主持翻修的人是他,如果我住得開心,他還準備了家庭影院和遊戲機,讓我可以在這幾天裡宅在房間消遣一下無聊的時光。
我十分欣喜地回應他:你想得美。
我人都已經到這兒來了,怎麼可能還被你忽悠到角落裡去種蘑菇,我非得看看你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不可。
最後小張哥他們只得喪著臉帶我和悶油瓶去吃飯,據說因為知道悶油瓶到了,他們的晚餐還臨時加了幾個菜,搞得正式了一點。所以我做好了參加國宴的心理準備,到了地方一看,剎那間卻覺得仿佛回到了大學食堂。
張家食堂擺的全是長桌,桌子兩邊都坐著人,這會兒全都直愣愣地面向入口方向,盯著悶油瓶看。這些張家人裡面相老邁的是很少的,幾乎是清一色的中青年,不是青年就是壯年,不論男女都是那種眼睛很有神的模樣,一看就是練家子。悶油瓶進來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這些人非常低調地激動了起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喜形於色,就是眼睛「刷刷刷」地亮了起來,整個屋子都好像亮了一個度。這些人眼睛裡的光芒並不一樣,有激動崇拜的光,也有躍躍欲試的光,我感覺我的頭皮都發麻了,悶油瓶卻跟沒事人一樣,連呼吸頻率都沒有變一下,旁若無人地迎著各種目光向前走去。
我們的位置在主桌,我坐在悶油瓶旁邊,中間卻隔了老遠,張海客坐在悶油瓶的另一邊,所以其實悶油瓶一左一右坐著兩個長相相似的人,我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就覺得很好笑,不知道台下的小張們是不是也覺得很懵逼。
張家似乎沒有吃飯前領導講話的習俗,所有人都落座後,就直接開始上菜了。這些菜色非常具有張氏style,都是營養豐富、能為人體提供大量能量的硬菜,並且擯棄了過度油炸之類對於身體無益的烹飪方式,也不太追求擺盤好看,就是非常耿直的大菜,味道倒也不差。
但是有一點很不好的是,他們的桌子是長桌,桌面既不會轉,也不是什麼流水席,雖然在一張桌子上是分區域上相同的菜色,但總會有你夾不到的。我也沒看到任何一個小張站起來去夾自己夠不到的菜,所有人都神色平靜,也不挑剔,好像吃什麼都是一樣的,吃起飯來也都是又慢又穩吃得又多,跟悶油瓶是一個樣子的,非常無趣。
我左右看了看,就見悶油瓶面前的位置,正擺著一尾松鼠鱖魚,外皮金黃焦脆,首尾相連,炸成花籃的樣式,可以說是全桌少數全面講究了色香味的菜色之一,也不偏不倚地擺在正中間的位置。
我沖悶油瓶「pi」了一聲,他看我一眼,心領神會地夾了幾筷子魚肉放在小碟子上,遞給了我。我心滿意足地收下魚肉,夾了兩塊我面前的紅燒小排遞迴給他。
結果就在我剛要嘗嘗張家的松鼠鱖魚味道如何時,餘光就瞥見旁邊的小張哥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