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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又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深呼吸兩次之後,才再次打開那個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這次內容仿佛就正常多了。
結果開篇第一句話就又是一個調侃:「一頁一頁按順序翻著看筆記的男孩子,運氣都不會太差。」
吳邪默默地決定收回前言,比了個中指給自己。
「放輕鬆,你現在應該是失憶了,很大概率是失去了近幾年的記憶,對日常生活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悶油瓶和王胖子你應該還記得,他們是你最好的朋友,現在你們在福建山村養老休息,善始善終的機會不多,要珍惜,攔著點王胖子作死。」
「我說不上你什麼時候會再想起來,也許過兩天就會恢復,也許永遠也不會再恢復。我曾經認為我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的狀態,但人生處處有意外,也許老天看我頭鐵要給我開個玩笑;也許是賞我一個安逸老死的機會;也許我做的這些準備都用不上,我會失敗或者完全地成功。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為了每一種可能性做好準備。」
「這麼說會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在我意識到可能會因為失憶回歸到過去的狀態時,我很想多留下一些東西,諸如人生哲理和處世套路,好稍微拔高一點你的境界,通過一些捷徑,而不是自己摸爬滾打受傷以後才明白,就像父母對待孩子,我看著過去的自己,也覺得只是個孩子。但是你我都清楚,這一套對你沒有用,如果老天爺就是要讓我重活一回,那你也只能把走過的路再走一遍,撞過的牆再撞一遍,才能再次成為我。」
「還有另一種可能,你不會再走我的老路,你有更加輕鬆的選擇,忘記一些事情,你有機會成為一個更好的人,而不必成為我。」
「但是我不會真正地離開,即使記憶真的再也不會恢復,經歷過的事是不會消失的,你的身體狀態、條件反射,都已經發生了改變,不會因為想不起訓練的過程而消失。過了一段非常安逸的生活之後,我也曾一度不能理解我在最困難的時候為什麼可以做到那些現在看來遠非常人所能的事情,但是當我再次面對絕境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最危險的部分會因無處施展而蟄伏,但絕不會消失。你的瘋狂執拗與生俱來,也許不會被激發,但它永遠就在那裡。也許未來某一天,你再次遭遇困境,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我會被喚醒,會做出你無法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或者是瘋狂的事。」
「希望沒有那個時候,希望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別討厭我。畢竟公平地說,我還是有不少優秀之處的,書桌上署名關根的書你可以看看,盡情感受一下我的精神世界吧。」
吳邪放下手中的筆記,拿過書桌上的其他幾本書翻看,都是一些攝影雜誌,還有個人攝影集,裡面的照片多是風景照,有遼闊蒼涼的沙漠,幽深迷離的雨林,形單影隻的行人背後的萬家燈火。照片拍得很有味道,搭配的還有這個筆名「關根」的攝影師寫的隨筆,吳邪大概翻了翻,覺得裡面有一多半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跟他忽悠老外買仿古紀念品時編故事的套路差不多,還有一小部分,是像筆記里一樣,文藝又抽風的叨逼叨。
吳邪把攝影集放回去,心道至少有一點若干年後的吳邪沒說錯,他就是再灌心靈雞湯說人生哲理都沒有用,對於認準的事他會特別固執,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撞了南牆也可能不回頭的人,但如果不是這樣,好多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比如在格爾木的時候,如果他不玩兒命去追車,死皮賴臉跟著阿寧他們,也就不會進到西王母國,見不到陳文錦,沒有機會和三叔告別,也不能撿回失憶的悶油瓶。
哦,對,也得謝謝悶油瓶擋了一下車門。
吳邪現在知道自己是正常普通(?)的失憶,心裡就沒有什麼負擔了,他把若干年後的吳邪那些看起來就很滄桑有故事的攝影集整整齊齊地碼起來,壓在石雕的鎮紙下面,接著,又拿起了那本筆記。直覺告訴他,若干年後的自己留下的信息不止這些。
果然,再翻過一頁後,映入眼帘的是滿頁滿頁的名字,裡面有家人、朋友,也有比較重要的夥計,在每個名字後面還有一段介紹,簡明扼要地註明了他們的關係和相處需要注意的地方。
有些人是一如既往的,比如父母,比如胖子,備註里增加了一些新的注意事項,但他們的關係從未改變。
吳邪還發現有些他認識的人,關係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
比如解雨臣的名字後面的第一個詞就是「超鐵」,還打了三個感嘆號,還有一句「能陪你傾家蕩產、出生入死的男人,但是他來討債時記得要哭得慘一點」。吳邪看著,想起他假扮三叔時小花來幫他鎮場子的事,忍不住笑了笑。
小花從鐵變成超鐵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有些就超出他的想像範圍了,比如這個黑瞎子是他有印象的那個黑眼鏡嗎?他只記得身手很好,是他所見的人中絕少能和悶油瓶相提並論的人,但是他明明和這個人交流很少也沒什麼交情,怎麼就成了「魔鬼師父」 了?不過若干年後的自己好像覺得對這個人不需要評價太多,寥寥幾句說他不是什么正經人但可以相信,然後在末尾風輕雲淡加了一句「失憶的事他會知道」。
為什麼他會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失憶的好嗎?什麼師父之類的,別是若干年後的自己跟他學了什麼邪門的東西結果把腦子搞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