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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碎些。”黃藥師只用餘光掃了一眼就給了意見,“一會兒我往裡面加東西,你別停。”
“啊?”她沒明白前半句,但倒是有遵守後半句。
黃藥師也不解釋,直接從另一側取了一把麵粉,又舀了一勺不知是啥的液體,信手漏到在一般廚子眼裡已經很碎很碎的魚肉里。
李葭聽了他的吩咐,全程全神貫注,完全沒停過哪怕一瞬。
又剁了大約半刻鐘後,他終於喊了停。
李葭放下菜刀,揉了揉手腕,道:“還要我做什麼嗎?”
他停頓了一下,應該是在認真思考,而後搖頭道:“離灶台遠些。”
李葭:“……”我總覺得你好像在嫌棄我。
話是這麼說,但黃藥師說完之後,她還是乖乖退遠了一些。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就和幾個師傅一起,目瞪口呆地看完了他的表演。
須知下廚雖不是什麼難事,但要做到嫻熟,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的功夫,更何況黃藥師那樣子,完全不是嫻熟就可以形容的。
最重要的是,李葭從沒想過,世上居然有人能把下廚這件事做得這麼……
算了,她找不到詞形容,反正就不像是在油煙瀰漫的廚房裡下廚,倒像是在山霧繚繞的山間提筆作畫。
最後幾道菜同時出鍋,香味立刻飄出了廚房,別說李葭和那幾個師傅了,就連在大堂里打盹的掌柜都尋了進來,問這是做了什麼?
“家常小菜罷了。”黃藥師道。
“家常小菜才最考驗功夫啊。”掌柜倒是個懂的,說著往台上那三菜一湯掃了一眼,旋即咦了一聲,“這丸子……是用碎魚肉揉的?”
“對。”黃藥師很痛快地承認了,但卻沒有讓掌柜嘗一嘗的意思,說完直接端起裝菜的木製托盤,就要出廚房。
作為酒樓的掌柜,在這種時候本不該阻攔客人,更不該打擾,但這四道菜實在是太過誘人,令他替自家廚子羞愧的同時,也生出了請教之心。
於是等黃藥師和李葭回到二樓後,他立刻親自準備了茶水送了上去。
他的訴求其實並不簡單,他想向黃藥師請教這幾道菜做得超過他家師傅的訣竅。
也正是因為不簡單,他擺出的誠意很足,說是如果黃藥師願意賜教,今日包下酒樓的銀錢,他可以盡數退還,而且從今往後也一樣免費。
李葭聽到後面這個條件,很是心動,連剛盛出來的魚丸湯都顧不上喝了,睜著又大又亮的眼睛,只等黃藥師回答。
黃藥師大約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眼回看過來,不過只一眼就轉向了那位剛說明來意的掌柜。
“就算我告訴你,你這裡的廚子也辦不到。”他語氣輕巧,說出來的話卻很能叫人絕望,“比如你問過的這魚丸。”
掌柜不解其意:“還請公子詳解。”
黃藥師抿了抿唇,道:“這魚丸能煮至徹底入味又沒有半分鬆散,全因魚肉綿密細碎,而要剁出那等魚肉,非五年以上內功不能成。”
而且這還只是最簡單的條件,還有火候之類的細節問題,他都沒說呢。
酒樓掌柜聽得心如死灰,有五年以上內功的人怎麼可能來這裡當廚子?
失落之下,他只能悻悻下樓,不再打擾這兩位客人。
李葭圍觀得很感慨,道:“這掌柜也算有心人了,不容易呀。”
黃藥師沒接這話茬,只提醒她道:“你再不動筷,菜就該冷了。”
窗外大雨滂沱,在這般濕潤水氣的作用下,哪怕是剛出鍋的菜,冷起來也格外快些。
李葭低頭一看,自己盛出來的那一小碗果然已經不剩多少熱氣了,立刻端起來喝了一口。
不得不說,吃過了黃藥師做的菜後,再回想先前酒樓里準備的那些,她也可以理解他的失望了。
這就好像她以前溜下山的時候,聽那些路過天山的江湖人吹捧誰誰誰武功厲害,然後她興致勃勃地觀察了一下,發現自己連生死符都不用動就可以把人幹掉一樣,能不失望嗎?
“太好吃了。”她後知後覺地後悔起來,“天哪,早知道我之前就不吃那麼多了……”
黃藥師看她如此,似乎心情很好,道:“也有你的功勞。”
李葭摸著肚皮,深覺意猶未盡,再聽到這麼一句,當即忍不住道:“我下次也可以給你打下手的!”
雖然她不會雕花啥的,也完全不懂怎麼掌握火候,怎麼在恰當的時候加各種輔料,但剁個肉真的不在話下。
黃藥師:“……”
他是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反應了一下才道:“我過幾日就離開保定了。”
這是沒有下次的意思。
李葭不放棄:“你離開保定後準備去哪?”如果也是和這次來保定一樣,為探訪各地美食,那她完全可以跟他搭個伴啊。
黃藥師何等聰明的人,自是立刻懂了她的未盡之意,他皺了皺眉,道:“你不是靈鷲宮的人嗎?”
江湖皆知,天山靈鷲宮早已不問江湖事也不入江湖了。
如果說梅花盜一案因作案者太過喪心病狂,段智興也一道介入調查了,靈鷲宮那邊看在他的份上派了她下山幫忙一起查,那也不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