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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姨……」
郁綿的聲音里已經有了哭腔,她哽咽著打斷她:「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裴松溪抿出一點淡淡的笑意,她拂過花瓣的指尖在輕輕顫抖著,可她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你要擁有一個完整而美好的人,而不是我——一個比你大了近二十歲的、破碎且不美好的我。」
她回過頭,直視著她:「你知道嗎?」
年輕女孩無聲無息的流著淚,倔強的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裴松溪看到她流淚,感覺自己的心也要碎掉了。
可是她還是繼續往下說,語氣溫和:「綿綿。世界很大,你要多看看。好嗎?」
郁綿終於忍住不哭:「好,我、我去看……看。你說的這個問題,我會給你答案。」
她說完轉身就走,纖細柔弱的肩膀輕輕抖動著,卻是那麼的堅韌而倔強。
她邊走邊哭,哭著哭著又在心底告訴自己忍住。
可是下一秒……怎麼又開始哭了啊。
裴松溪在原地看著她走遠,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她感覺自己心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割下了,疼的厲害。
她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她在心底輕聲說。
再見了……綿綿。
第78章 78
在永州的最後半年, 郁綿將學習和生活安排的非常忙碌,一直到六月底,才有空回顧這兩年的大學時光。
英語水平考試已經通過、各科課程成績接近滿績、跟同學一起參加的建築設計比賽入圍了全國賽, 雖然因為經驗太少只拿了三等獎,但是對本科生來說已經有很高的含金量。更不要說在各大辯論賽事中斬獲的獎牌,金燦燦, 沉甸甸, 塞滿了她的抽屜。
郁綿坐在檯燈下慢慢整理的時候, 室友總會過來調笑她,問她是不是要把這些珍貴的獎狀和獎牌都帶走。
她笑著說不會, 她把這些不是必須帶走的物品放到箱子裡,去快遞點寄快遞時卻覺得猶豫,她下意識想填明川的地址,最後還是寄回了清寧。
這一學年結束,七月,盛夏。
郁老先生還是開車來接她, 問她要不要回明川,畢竟很快……很快就見不到裴松溪了。
風吹得葉片嘩嘩作響,她在夏日晚風中低下頭,笑了笑:「不用。」
她想她,但是此刻不想見她。
郁聞青感受到她的情緒沉澱下來,之前幾次來接她, 問她要不要回明川, 小姑娘都多多少少有些猶豫, 可是現在目光平靜而堅定,似乎很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情。
她走的前一天,接到魏意的電話,說給她寄了快遞,讓她現在出去簽收一下。
快遞小哥就等在外面,寄了她之前放在明川還沒帶走的書和衣服,一袋新鮮光亮的甜橙,還有單獨的一個盒子,看起來像是裝了項鍊之類的首飾。
郁綿沒掛電話,戴著耳機,忍不住笑了笑:「魏意姐姐,給我寄這些做什麼?」
魏意頓了一下:「你……你到了之後自己再看吧。要乖啊,小綿綿。」
郁綿說好,耐心聽著她的叮囑。
在掛斷電話前,她輕聲說:「你告訴裴姨,我會找到答案。」
第二天,她走的時候,沒有讓人送。
在機場裡,她背著書包,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提著帆布包,裡面裝著兩隻新鮮的橙子和一瓶礦泉水。
坐在機場大廳,空調的風吹得有點冷,她在等待登機的間隙,忽然想起昨晚那盒子還沒打開,就放在她的書包里。
她有點好奇那是什麼,以前裴松溪送過她很多手鍊之類的東西,她很少戴,都放在了明川的家裡。
只是這個盒子看起來似乎跟別的盒子不太一樣。
黑色絲絨外殼,很有重量,極具質感。
她輕輕揭開,只看了一眼,卻被震撼到……裡面放著的是那串佛珠。
從她第一次見到裴松溪時,就戴在她素白手腕上的那串紫檀木佛珠。
年少時她靠在她膝頭玩耍,有時裴松溪過於忙碌顧不上她時,她總是不安分的去轉動著,後來裴松溪把佛珠摘下來給她轉著玩,順便會摸下她的下巴,叫她乖一點。那時候她貪戀裴松溪的溫和縱容,總會偏過頭,偷偷笑出來。
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十幾年了,每天都戴在她的腕上,蓮花祥雲圖案已經被磨的有些看不清楚。
郁綿輕輕拿起它,指尖都有些顫抖……有些微涼的溫潤質感,清清冷冷的木質香味,但似乎已經沾染了主人的溫度,貼在她手腕上,有如烙鐵,燙的她眼淚掉落下來。
登機提示響起時,她把這串佛珠慢慢的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盒子放回包里,往前走,沒回頭。
飛機上人不多,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很快就睡著了。
只是沒睡多久就被空姐叫醒,穿著職業裝的年輕女人彎下腰問她:「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郁綿愣了幾秒,感覺到臉上濕了濕,抬起手摸了滿手的淚,才有些尷尬的朝她笑了笑:「沒事。」
她看著窗邊很久,夕陽瑰麗的光線越過玻璃,輕輕躍動。
她想起了那張照片,打開書包看了看,此刻正安安穩穩的放在書包夾層里。
那是第一次,裴松溪去她的家長會,她先是在外面跟小妍說話,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跑到窗邊,踮起腳尖看她,對著她微笑。等到家長會結束,她們在銀杏樹下拍下那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