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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有點吵:「我在商場,在給小琅挑禮物,你過來嗎?」
「好,我現在過來。」
裴松溪掛了電話,提前從公司離開,到了約定地點,站在那裡等紀繡年。
很快,紀繡年從一家店出來,她穿著黛蘭色的長風衣,妝容清淡大方,笑容溫和,朝她走過來:「松溪,等很久了嗎?」
「剛到不久。你選好禮物了?」
「還沒有,剛剛買了一對腕錶。我想再買兩隻香薰。你時間不緊張吧?」
裴松溪點點頭:「今天沒事了。」
紀繡年微微一笑,眼角浮現細細的紋路,有一種被時光釀造過的濃醇美感:「嗯,走吧。」
她在以古龍水和香薰蠟燭聞名的櫃檯前細細挑選,一邊跟裴松溪說話:「你最近很忙嗎?上次約你出來,你也說沒空。」
「不算太忙,只是不工作的話,會不知道怎麼讓時間過去,時間久了,有時候不想出來了。」
紀繡年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溫柔通透:「你有困惑。」
裴松溪抿唇,不置可否的笑了下。
商場裡人多嘈雜,她們沒有繼續往下聊。裴松溪陪著她選香薰蠟燭,偶爾也看一看香水,她看到郁綿以前常用的那瓶,拿起試香紙聞了一下,卻覺得很失望。
難怪說香水是很私人的東西,會沾上人的體溫,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味道。試香紙上的味道,跟她記憶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旁邊有兩個年輕女孩在挑選香水,笑容明亮歡快,聲音正好傳來:「哎這是不是那瓶?我記得它的香語很美好——玫瑰生長在土壤中,我的愛就藏在你的影子裡。我想買這個![注1]」
櫃姐熱情的介紹:「您說的沒錯呢,這是我們家的經典之一哦,來,您試下香。」
裴松溪在一旁靜靜聽著,等她們走了,才邁步過去,看著剛才那瓶香水,眉梢微微蹙了起來。
這隻香的前調偏冷清,後調是醇美溫柔的玫瑰味。香味似乎沒有讓她覺得驚喜,只是香語……忽然讓她感到觸動。
她指了指它,跟櫃姐說:「我要這個,謝謝。」
紀繡年剛剛選好香薰蠟燭過來,笑著問:「你怎麼也買上了?」
裴松溪接過手提袋,跟她一起往外走:「隨便買的。」
紀繡年已經買好了禮物,兩人走出商場,在長長的步行街上散步:「好了,現在說說你的困惑吧。」
裴松溪輕輕嗯了一聲,卻慢慢別過頭,看著路邊櫥窗里的影子問:「你……你是怎麼喜歡你妻子的,她比你小好幾歲吧?」
紀繡年愣住了:「你問小琅?」
「對。你介意我問你這個問題嗎?」
紀繡年笑意加深,目光通透的看著她:「沒事的。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再說了,我和小琅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的。我跟她算不上一見鍾情,是她先追求我的。」
裴松溪點點頭:「她……她仰著頭,眼睛亮亮的看著你嗎,你看著她,難道不會……」
紀繡年輕聲打斷她:「不,感情這種事情不是這樣的。有句話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說的就是有的喜歡,開始的很突然,但是卻很難忘。」
裴松溪不太認可的搖頭:「不……不是這樣的。」
早就有所起了。早就有了。
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她踩著她的影子偷偷跟著她的時候,她在橙子上親了一口的時候,在她抱著她說要雙倍快樂,分她一半的時候,在……無數個相處的日日夜夜,在每分每秒流逝的時光里。
紀繡年有些疑惑的叫她的名字:「松溪?」
裴松溪笑了下,笑意里有一點壓抑的絕望:「像是在黑暗裡走了很久很久。她是那塊浮木,是那束陽光。我明知自己不該……不該靠近她,我會拉著她下沉的。可我……情難自抑。」
在這場對話之初,紀繡年就知道她在困惑什麼,她忍不住嘆氣,輕聲問她:「那你能放得了手嗎?」
「我……我不知道。」
裴松溪喃喃自語,像是一場艱難的自我說服。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要到忍耐的極限了。
從四五年前,她就察覺到自己異常的占有欲,那是不對的。所以她克制,她後退。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說一句話,綿綿一輩子都會守在她身邊。
可正因為如此,她才偏偏一句話都不能說。
可是,裴松溪只要一想起郁綿,一想起那個新年夜看到的視頻,就感覺心臟被捏住了,讓她喘不過氣來。
郁綿年少時無家可歸,失去親人,那是苦;待她長大以後愛上她,卻因為她遠走不歸,更是苦。
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她。
唯一能做的就是顛倒日夜的工作。因為現在裴家和郁家早已利益相關,只要裴氏集團一日比一日壯大,那麼郁氏也會振興,會更好……可是這不夠,這遠遠不夠。
紀繡年輕輕握了下她的手:「松溪,我不能說你一定要做什麼。我只能說,不要讓自己後悔。我和小琅昔年分別,一晃就是十餘年的光陰,直到半生不惑的年紀,才找回失落已久的愛人。近來我時常在想,我為什麼不早點去找她。我想起那些錯落的時光,都覺得遺憾極了。」
裴松溪抿了下唇:「我知道的……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