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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那方方的石頭拋動了一下,會自己發光,握在手裡能感覺到些微的熱度。
安格斯猶豫了,他摸了摸那感覺冰涼但是溫熱的藍色,看了眼自己的尾巴。
黑撲撲的,滑溜溜的。
眨了眨眼睛,安格斯抱起石頭往自己的小島方向游去。他想去看看那個人類在幹什麼。
史蒂夫正坐在海邊凝視著海面。
消失了,那種被窺探的感覺消失了。
這些天他在海邊活動的時候總能感覺到有什麼在看著自己,是一種非常平淡的感情,像是觀察一草一木的感覺。
他微微蹙起眉,並沒有惡意,如果說真的要有什麼情緒,也更像是探究和好奇。
他懷疑那就是救了自己的不知名生物,至於為什麼是生物,因為那感覺根本不像是人類。
但是這個陪了自己很多天,只要自己在沙灘就絕對會跟上來的視線在自己找到一些能食用,勉強補充維生素的果子的時候,消失了。
突然出現什麼和突然消失什麼,都會讓人覺得不安。
史蒂夫蹙著眉毛吞掉手裡酸澀異常的野果,一張臉被酸的擠了擠。是真的酸……正準備強撐著吃下第三個,史蒂夫手頓了頓,克制住自己條件反射想往海面上看去的視線。
回來了,那道視線又回來了。
不是驚喜,更多的是好奇。
史蒂夫不動聲色地啃著自己的果子,按部就班地繼續著自己的事情。他在研究給自己造個簡易的遮陽棚,這裡晚上的溫度雖然對於常人來說是比較低的溫度,只要睡在撲滅的火堆上,想睡一晚上對於史蒂夫來說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但是白天海邊的陽光真的非常的**,會曬到人皮疼的**。
吃完果子,史蒂夫開始收拾自己之前準備好的木材,還有用來捆綁搭建的藤蔓。
親身證明,如果一個人流落在一個荒島,沒有人交談,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這種時候,即使是來自海面上不知道什麼的窺視也是一種微妙的安慰。
史蒂夫很有耐心,他雖然也很想知道每天看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但是他也不希望驚擾到了那個遠遠看著自己的生物。
也許,可以等它接近自己?
粗暴的折斷三根木頭,他用藤蔓搭了個支架,然後蓋上幾片巨大的芭蕉葉。這歪七扭八隨時會倒塌的狀態還不如一些會築巢生物的窩棚呢。
史蒂夫看著自己的傑作,咂咂嘴,莫名地就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也只能這樣了……
安格斯抱著藍色的方石頭安安靜靜地看著人類,那姿態可能和人類看著海洋館裡透明玻璃後的魚一樣。
安格斯看著人類,在看到他叉著腰站在自己搭的棚子邊上露出一個神奇的表情時,那種熟悉的飢餓感又襲擊了他。
饞到想把尾巴尖兒捲起來。
他眨巴了下眼睛,把自己沒進了水面以下,沒有用自己的腮而是用嘴巴吐出了一串串泡泡,然後透過搖晃的水面影影綽綽地看著站在沙灘上的人類。
尾巴晃著晃著,捲曲著晃到了安格斯的視線內。
黑撲撲的。
像是感覺到了安格斯的嫌棄,尾巴委屈地卷巴了一下,然後以無比驚人的軟度拍了拍安格斯抱在懷裡的石頭,撒嬌地小孩子一樣蹭了蹭。
就像是在說「用它吧——」「用它吧——」「用了我就會變得很好看了——」,安格斯拍了自己不爭氣的尾巴一下。
然後在尾巴委屈地垂下去的時候,輕輕摸了摸上面的魚鱗。
塞壬們對尾巴的加固並不是粗暴地給自己黏上硬質的材料,「加固」本身是一種非常殘酷和需要極大勇氣的事情。
挑選好需要的材料,塞壬們會建造出一處隱蔽的石窟,通常是倚著深海海溝或者是礁石群建造。最好是在水流密集,生物稀少的地方。
放出自己的血,塗抹在尋找的材料上,塞壬血在海水裡如果沒有回收,會形成一種延展性很強的隔水血膜。
包裹好材料後,用尾巴,也只能用尾巴拍碎材料。
要拍的非常非常地細碎,拍到魚尾巴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曾經加固過的魚鱗都要殘破不堪才行。
血膜隔水卻能與塞壬的血肉相融。
到合適的時候,直接吞吃下那裹著自己肉糜的材料,塞壬們的自愈力會在他們最強大的武器-魚尾非常虛弱的時候達到一種可怕的速率。
這樣的速率,會讓他們自身分不清攝入的營養是外來的還是可以用作自身的。只是一味地提取著那些能量去修補魚尾。
畏懼虛弱,死亡,對生的無限渴望,會讓他們的魚尾以最快的重塑,融合著挑選的材料重新生長,完善。
而這宛如斷臂重生一樣的過程極痛苦,塞壬會陷入虛弱期,但是這種儀式是所有塞壬們代代相傳下來的生存法則。
發展到現在,塞壬們在海中生活地並沒有那麼艱難,這種加固儀式就被簡化了。一般會由小塞壬們的長輩提前割下需要加固尾巴上的一塊肉,然後由已經魚尾堅硬的大塞壬們敲碎材料,摻著肉糜餵給小塞壬們。
雖然會痛,會流血,但是已經是非常溫柔的方式了。
魚尾永遠如初生時般柔嫩的塞壬是活不過第一個冬季的。
安格斯是個孤兒,沒有長輩為他精心準備,數次的魚尾加固都是他自己來的。而為了能一條魚自由地生存下去,他永遠都選擇那種最原始古樸的方法來加固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