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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許父這話還是說得客氣了。眼下鬧的這一出,壓根就是皇帝對許家的報復,誰讓許家人敢壞他的事。且不提得罪兩家高門的事,就說如今這消息傳出去,許家還有名聲可言嗎?
許家的門房這兩日都忙碌了許多,每日都有人站在門外指指點點不說,半夜裡偶爾還有人往他們家府門上扔爛菜葉的。門房提心弔膽,大半夜還得提著燈出去檢查兩遍,若真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還得趁著老爺清早上朝前收拾乾淨——可惜某日臭雞蛋的味道太濃,還是讓許父知道了。
想著這一連串的後果,許父簡直身心俱疲。倒不是他擔不得事,實在是惹了陛下厭惡,他都看不到未來在何處了。整個許家,說不定都要就此傾頹。
到了這個時候,許父只恨自己沒早幾個月打斷許常青的腿,也免得他害了一家人!
然而人就是不經念叨,這邊許父剛想著許常青,那邊許常青就真來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養傷不到一月的他自然還沒痊癒,便是拄著拐杖拖著斷腿來的……許常青又瘦了一圈兒,整個人看著幾乎比季暢還要單薄,只一雙眼睛卻是熠熠生輝。
許父正自氣悶,一見到他差點兒將手裡的空藥碗砸他頭上——惱怒是有,更重要的是他看不得許常青這般模樣。之前斷腿養傷就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現在與趙家婚事剛定下,他不僅神采奕奕,還能拄著拐杖四處溜達。這簡直都不是沒心沒肺沒腦子能形容了。
許常青到底不是真蠢,在父親陰惻惻的目光下,哪會不知對方心情惡劣?只是他到底還是年輕了些,對於自己所作所為的後果預估不足,眼下還能衝著爹娘賣乖:「兒許久沒來與爹娘問安了。」
許父的藥碗終於還是砸過去了,只是沒落在許常青頭上,只砸在他腳邊。
饒是如此,許常青也被嚇了一跳,拄杖一個不穩差點兒摔倒。
許母見了不禁擔憂,剛想起身就被許父冷冰冰瞧了一眼,於是動作一僵又坐了回去。再看一眼兒子,也不知能替他說些什麼,只得別過臉不去看了。
許常青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有些茫然:「怎麼了嗎?爹娘你們臉色怎麼都這般難看?」
許父聞言,深深看許常青一眼,只覺這兒子是讀書讀傻了,比養在閨閣里的千金都天真。
可許常青下一句話卻清醒得出乎了許父的意料:「不過就是一樁婚事,爹娘何必憂心?我自得償所願,可皇后促成這婚事也不光是為了成全我與書萱吧?她既願意費這心思,我們就還有用處。」
還有用,就不會被捨棄,至少目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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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日功夫,因這樁婚約幾家人鬧得雞飛狗跳。
許家是被架在火上烤,備受煎熬。喬尚書也不得閒,在朝中徹底與許父撕破臉,針鋒相對,鬧得整個戶部和御史台都不對付。至於承恩公府內似乎也有紛爭,只是家醜不曾外揚,旁人所知有限。也只有武安侯府,在這當口傳出了世子生病的消息,顯得安安靜靜。
當然,這樣的安靜也並不會長久,哪怕季暢願意忍,皇帝也不會看著她獨善其身。
不過在入局之前,季暢得抽個空,去赴一場約——說好的三日之後聞香樓再見,季世子慣來是個守約之人,自然不會忘了,更不會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爽約。
仍舊是聞香樓,仍舊是雅間,這回季暢包下了前次喬玥的那間。然後她坐在雅間裡,從清晨等到了晌午,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赴約人。
喬玥來得有些晚,卻顯得頗為匆忙。她見到季暢還愣了一下,旋即心直口快的問道:「世子不是病了嗎,怎的還來赴約了?」
這話說的,好似季暢來赴約反而不對了。
季暢聞言失笑,不禁想起了兩人初見時對方的語出驚人。不過這回她心裡沒什麼介意。反倒是喬玥,從她話中便可知,她以為季暢生病不會赴約,可她還是來了。只這一個舉動,也是讓人心中愉悅的,畢竟在之前等待的過程中,季暢都已經做好喬玥爽約的準備了。
人來了總是好的,季暢抬手替喬玥斟了杯茶,推杯遞到她面前:「你今日來得似乎有些晚了。」
喬玥目不轉睛的盯著季暢打量,一雙眼睛幾乎沒有從她臉上移開過——難得不是因為美色,只是單純在觀察對方面色。可惜最後她什麼也沒看出來,因為季暢臉上總是少了幾分血色。
「唔,就是最近許常青和趙書萱定親的事,又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家裡人怕我氣不過,再去尋人麻煩,所以這兩日看得我就有些緊。」喬玥隨口接了季暢的話,旋即盯著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問道:「聽說世子你病了,在這當口,莫非是被氣病的?」
季暢當然沒有生病,她知道喬玥想問的其實也是這個:「我沒生病,稱病只是為了少些麻煩。」
喬玥聞言,終於鬆了口氣,臉上重又露出笑容:「你沒事就好,也犯不著為他們生氣。」
季暢聞言倒是有些意外了,畢竟她自己是對趙書萱無感,甚至頗為防備,所以才能不將那兩人放在心上,怎的與許常青青梅竹馬的喬玥也不將他當回事了?
心中驟然生出兩分興味來,季暢便道:「我不生氣。我與趙七其實連面都沒見過,而她如今和我沒了婚約,我也不必再記掛於她。倒是你,面對許常青如此,也不生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