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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酌昏迷不醒的第七日, 雲明月才給她餵了丸藥和辟穀丸, 耳旁忽傳入一陣敲門聲。
她收好藥瓶起身走去,開門發現是玄貊小黯,穿著一身湖綠的衣裳, 默默靠在門旁。
「早啊。」雲明月和她打了聲招呼,見她正咬著唇看自己,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難不成有什麼要緊事?」
小黯摸了摸腕上手鍊,忽拉著她,徑直往外面奔去。
「誒誒?你突然拉我幹什麼?!」
雲明月驚呼之餘,瞥見藥房裡正有藥師開始了工作,忙捂住嘴,把聲音悶回去,一頭霧水地跟著小黯走出地下。
等離開大殿後,小黯又拉著她走上山道,走了一段路才停下,邊喘息,邊比劃手勢。
「十五殿下要向瓊若公主求親了。」
看明白她的手勢後,雲明月愕然:「啊?哪個『求親』?」
小黯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求婚。」
「嗷這麼快?!」雲明月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哪在哪?在哪求婚啊?誒不對,為什麼狼公主不在夜征寨的大殿裡求婚?」
小黯搖了搖頭,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撥開礙路的樹枝,領著雲明月一路往逐仙巒趕去。
瞧見周圍的環境很熟悉,雲明月邊趕路邊四下張望一番——這不是她們幾日前採藥的地方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剎如琅那次和蕭應鸞有了小矛盾之後,還賭氣獨自到這裡烤肉散心了,難不成,她們二人要在這裡私定終身?
這一念頭起時,雲明月忽恍然大悟。
她竟然忘了,燭煌國以火神教義治國,而對於同性相戀,教義是明令禁止的。剎如琅既身為燭煌國的公主,自然更要遵守這條教義。
剎如琅雖與蕭應鸞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二人卻不能明面上舉行大婚。一旦成婚之事傳入燭煌國內,叫國主知道,沒準還要收回剎如琅的封地,將她二人一道流放到邊境。
雲明月打了個寒顫,一想到二人婚後可能會遭受的命運,不由得嘆了口氣。不過燭煌國國主的兒女眾多,選擇終身不婚倒是可以的,也不曉得剎如琅打算怎麼選擇。
跟著小黯跑了不多時,見她朝自己做手勢,雲明月會心地放慢腳步,與她一道變回貓態,蹲在一棵古木的樹幹窟窿里。
「如琅,你不必這樣悲觀。」二人才躲好,只聽蕭應鸞道,「若是我生辰那日,沈仙長還不醒,你大可向小黯要些新鮮內息,按沈仙長之前提供的藥方來配藥。」
繼而聽剎如琅道:「不許胡鬧!玄貊內息是毒物之一,沒有仙長的指點,怎麼能隨隨便便入藥!」
雲明月詫異地看向小黯。這對話……怎麼聽都不像是要求婚啊?
「小黯,你是從哪得知她們這時候要私定終身的?」她忍不住小聲問。
小黯比了比貓爪,「瓊若公主親口告訴我,我想總不會有假。」
雲明月剛理解了她的意思,只聽蕭應鸞又道:「不試試又怎知。若成了,我便能在你身邊待一世,若不成,我只當已盡力過,亦沒有遺憾。」
她頓了頓,輕嘆一聲,「昨夜去棲鳳城送信的人也回來了,我族已滅。如琅,若是老前輩們實在不答應,咱們的婚,不結也罷,各自心裡清楚就是了。我雖希望能在你身邊多待些時日,但要是因此連累了你,我合該徹底離去才是……」
話未說完,她的聲音卻驟然消失。
慌得雲明月和小黯齊齊探出頭,卻見剎如琅已捂住蕭應鸞的口,從背後將她一把摟住。
「鸞鸞,亡國不是你的錯,燭煌國的教義束縛也和你沒有關係。」枕在蕭應鸞披散的墨發上,剎如琅鄭重道,「剛才我已經承諾過要娶你,自然會想法子讓你見一場熱熱鬧鬧的大婚。」
她說著鬆開了手,將比自己尚高一些的女子攬入懷裡,「從今以後,你只是我的鸞鸞,不要再去多想這些事了!」
「可你是燭煌國的十五公主……」靠在她肩上,蕭應鸞顫聲提醒。
「我不稀罕。」剎如琅無所謂地笑笑,「要是連喜歡的人都沒法護,我還做公主幹什麼?還不如做你瓊若公主的侍衛,侍衛護主,天經地義。」
狼素來群居,然而剎如琅在執鞭離開燭煌國、入駐封地的那日起,便已成了脫離族群的孤狼。
王族的勾心鬥角與重男輕女,她幼時已看得真切,也不願蕭應鸞日後隨自己回歸燭煌國,只希望能與她在山野營寨間共度一生。
蕭應鸞不語,只是伏在她肩頭哽咽。雲明月和小黯面面相覷,一時不曉得該繼續看下去,還是該默默離開這裡時,忽覺眼前一暗,一片陰影罩下來。
被來人揪住後頸皮、從樹幹窟窿里拎起來時,雲明月懵了。但當她看清來人時,忍不住驚喜地喊出聲:「醉鬼?!」
黑貓態的小黯也跟著咪了一聲。
見兩隻貓兒都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沈酌勾起嘴角,將它們籠入袖中,徑直離開此地。
待她的身影消失,剎如琅才追到山路上來,四下張望一番,叉著腰詫異地咕噥道:「奇怪,剛才明明聽到那隻三花貓在喊『醉鬼』,莫不是我幻聽了?」
……
「醉鬼~醉鬼,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臥在沈酌懷中親昵地蹭著她,雲明月翹著尾巴問,「剎如琅挑的地方明明很偏僻,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