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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無卻在擔心她的病情。她是司夢神,不是司醫神,根本看不出夙綏究竟生了什麼病,此次哪怕以神體下界,也只帶了弄霏、宵征兩把佩劍護身,靈石倒帶了不少,唯獨藥物一樣都沒有帶。
因而在進到夙綏的寢居後,她見房間內有火盆,便將一簇火靈力彈去,升起一堆火,再招呼夙綏過來烤,暖暖身子。
「我既來了,以後你可不許再去那地方看星星,著涼多難受啊!」她貼了貼夙綏的額頭,讓夙綏在火盆邊躺倒,喚出一塊手巾,用水靈力打濕,敷在夙綏額上,「可有好好吃藥?可有好好照顧自己?」
「有的,咳咳……」
夙綏的聲音比之前虛了許多,聽得夢無很是心疼。
若綏綏會照顧自己,便不會大晚上去觀星台吹冷風了。
哪怕離開她整整十五年,綏綏依然還是那隻不擅長自理的小狐狸。
「你睡吧,我守著你。」夢無將她的尾巴從身體底下抱出來,雙手合十,輕聲祝道,「願好夢能助你早日痊癒。」
用夢境為他人撫平心靈創傷,是司夢神的職責之一。夢無在掌管夢境時,見過數不盡的夢魘,而夙綏這十五年來的夢魘,便在她入夢後呈現在夢無眼前。
看罷夙綏在戰亂地苦苦掙扎的十年後,夢無忍不住攥緊拳,眼裡騰起怒火,盯著用長鞭來馴服夙綏的青衣青年。
即便早已知道,綏綏這趟下界,定然不可能一帆風順,但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小寵大的小糰子成了這副模樣,如雪的狐毛染盡血污,無處可洗、無人可依,夢無只覺一種難以描述的疼痛襲上心來。
待看到尚是雪狐的夙綏累倒在湖畔,因口渴而去舔被染成緋色的水時,夢無再也看不下去,手中掐訣,轉眼間已打破夢魘與自己之間的屏障。
「莫喝那水,髒,要喝壞肚子的。」
她俯身阻止夙綏舔水,正要凝出一團水靈力,忽覺腕部一疼,愕然看去,但見竟是夙綏咬上了自己的手腕,一雙冰冷而無情的狐眸盯著她,似盯著獵物。
尋常人在夢境裡會失去一切感覺,可夢無是司夢神,哪怕是純粹的夢境,也會傷到她。
夙綏咬住她便沒有鬆口,血液順著夢無的肌膚淌下,流進狐口。
清楚地聽見吞咽的聲音,夢無忍著疼痛,伸手在夙綏的大腦袋上揉了揉。
「若飲我的血能讓你舒服,你只管飲,但水還是要喝的。」
說話時,夢無將水靈力聚到傷口處,不多時,一股清冽的水緩緩注入夙綏喉中。
夙綏冰冷的眸子裡露出茫然,待飲飽水,它鬆了牙,呆呆地蹲坐在原地,任夢無抱起自己,溫柔地用水靈力為它沖洗身上血跡。
「……嗚?」
它靠在夢無懷中,試探地叫了一聲,聲音軟軟的,卻仍是質問的意思。
質問夢無是何人,又為何要救它。
「你竟不認得我了麼?」夢無怔怔地看它,將它擁得更緊,鼻子一酸,哽咽著喃喃,「乖綏綏,你受苦了,真的受苦了……」
若她一早就知道,她的小糰子會歷這樣的劫,必定不會讓小糰子來到凡界。
哪怕小糰子不是血脈高貴的天狐,不會說話,更不會化人,只會扒著她的衣袖,嚶嚶嗚嗚地撒嬌討食,她也會養著它,絕不讓它受這種苦!
被她擁著,夙綏不知所措,但它廝殺一整日,又餓又累,見夢無對自己沒有惡意,便放下戒心,在她懷裡閉上眼,昏昏沉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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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夙綏還未睜眼,就聞到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慌忙坐起來,使勁揉了揉眼,目光一掃,只見夢無正背對自己坐著。
「小萌物!」夙綏一驚,立即撈起掉在地上的手巾,邊喊邊挪過去,一把抱住夢無,枕在她背上。
不是夢。
司夢神大人真的來看她了。
可她一靠近夢無,嗅到的血腥味越濃。
「……小萌物?」夙綏詫異地吸了吸鼻子,鬆開夢無,爬到她面前,歪頭看了看她。
雖是坐姿,女孩卻合著眼,呼吸聲略沉。
是睡熟了嗎?
怎麼坐著睡呀!躺下來多好!
夙綏正要去抱她,忽見她左手腕部受了傷,一層薄薄的水靈力覆蓋著傷口,似乎在治療。
夙綏大驚,伸手抬起夢無的左手,看了一眼,發現是被牙齒咬中後留下的傷口。
司夢神大人……被妖獸咬了麼?
夙綏會些治療術,當即舔開這層水靈力,準備用術法治療。舌尖一舔到夢無的血,熟悉的味道令她猛然睜大了眼。
——「若飲我的血能讓你舒服,你只管飲。」
這記憶,熟悉又陌生。夙綏垂下狐耳想了想,似乎是在昨晚的夢裡聽到。
她的房間周圍設有結界,是她師父親手布置,沒有歹人能進來,而司夢神則會在夢中受傷……
是……她咬傷了司夢神大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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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無畢竟還是幼神,昨晚在夢境裡被夙綏咬傷,又為她幻化了一個好夢,精神力消耗許多,因而一覺竟睡了兩日。
待她甦醒,隱約聽見一個細軟的聲音抽抽搭搭地哭。
夙綏是一人獨居,也無照顧她的侍者。夢無睜開眼,看到一大團白毛球正背對自己,一顫一顫,忍不住支撐著坐起來,伸手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