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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跟同門的人類,終究還是不同的。
魚皎皎長這麼大其實完全說得上順風順水這四個字,沒從蛇蛋里出生時魚嬸不忍見她被其它妖族當作食物吃掉,便將她帶回了家孵化。
後來為救魚嬸唯一的孩子上岸從人類手中救出對方,險些被民間道士斬殺時,又遇上了師父。
當時人道宗門並不收妖,於是未免她在宗門裡遭到歧視,師父求人煉製了化形丹,身上也時刻帶著能不被人察覺出真身的法寶,修的也是人道聖地的至高法門,直指通天大道。
就連她每一次出門,師父都會小心翼翼測算一般,確定沒有大危險後才會同意,這回本也是如此,只是她自己覺得卡在當前境界太久,意圖富貴險中求央求著師父答應自己去了秘境,結果偏偏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別人。
那是她人生遭遇的第一次重大挫折,其實她沒想過逃避,只是她清楚兩者之間修為差距太大,避免對方醒來後直接殺了她,這才會先行離開,等未來她修為足夠高時,她自會親自去報仇。
只是師父當時就在秘境外守候,擔憂太過,怕她因此影響修為進境,滋生心魔,便乾脆將她這一段記憶給封印了,植入了另一段虛假的記憶,連跟她一起進去的同伴,都同樣被植入了虛假的記憶。
魚皎皎就像是在看一段跟自己無關的景象一般,僅有山洞中那一幕才讓她心湖生出了波瀾,畢竟那一幕實在太挑戰身為人的承受底線了,不過佛重修心,魚皎皎的心境修為並不差,因此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說到底,也只是前世而已,跟今生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她沒想過去深究那藏於雲端的宗門,也沒想去探究記憶中的人,只是睜眼看著盤在自己脖頸上的黑蛇,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種複雜難言的心思。
脖頸是人類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輕易不會示人,魚皎皎原本還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除了剛見面那一會兒,後來她根本沒在意過對方纏著她脖子的做法。
要知道,對方若是想趁她睡夢中下殺手,她人可就沒了。
魚皎皎蹙了蹙眉,她將前世跟今生分得很開,人死如道消,前世跟今生到底是兩個人,所以她並不想看到自己有這種變化,因此便直接伸手將對方給扯了下來。
棠華發出迷糊的嘶嘶聲,魚皎皎不知為何想起了前世零碎的一點記憶,記憶中女人美艷如斯,或喜或嗔,似忿似哀,明明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物種,卻又似乎和眼前的蛇影交疊在了一起。
手突兀的被纏緊,魚皎皎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抓著她的手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她用略微嘶啞的聲音開口:「當初真該……殺了你。」
棠華:「……?」
但說完這句話,她的聲音又驀地軟了下去,低眉淺笑:「你接著睡吧,我要去做早課了,想來你也應是不願去的。」
魚皎皎屈指碰了碰棠華的蛇頭,從床上起身,穿上了素雅的衣服離開。
棠華看著魚皎皎遠去的身影擰了擰眉,她怎麼覺得,心肝兒狀態好像不太對?
看上去像是有了曾經的記憶?
棠華有些不安,不,已經不能說是有些了,畢竟魚皎皎這人看著對付人一直都是用的堂皇正道,嘴軟心也軟,但實際上下手特別黑,被她坑死的人妖魔不計其數,偏偏大多數人至死都不知道是被她坑了,少數那麼幾個知道的,也還跟被洗-腦了似的,拼命幫她找藉口。
但只是神魂碎片,又怎麼會有記憶?
更何況,她當初偷襲對方時,對方計劃正進行到一個關鍵時刻,要是她甦醒了的話哪會有心思跟她周旋,拼著神魂永久性損傷也會一道九天神雷劈過來,哪還能這麼『心平氣和』,不把她扔忘川河裡就好了。
話說回來,她剛剛是不是聞到了忘川河水的味道?
棠華苦惱的回憶了一下,發現應該是錯覺,更何況她也並不怕忘川,在山海界的時候沒少拿忘川河泡酒,這麼一想,倒有點想念忘川酒的味道了。
她砸吧砸吧嘴,只當自己是饞了也沒多想,不過魚皎皎剛才的異常還是讓她有些不安,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自己靈魂里下了什麼暗手。
狡兔三窟的道理誰都懂,除非是真的缺心眼,不然到了她們這種境界,留下的暗手幾乎可以說是不計其數。
不過真要說很擔憂,其實也沒有,畢竟除非她屠戮了山海界大部分人,不然對方永遠都不可能會捨得下殺手,最多也不過是將她打入黃泉,以忘川之水洗刷神魂。
但對棠華來說,這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畢竟誰願意失去記憶呢?
雖然於她而言,記憶總有能恢復的一天,但有些事是不想忘記的,不然她也不至於連酒都戒了。
棠華從床上爬下去,慢悠悠順著對方的氣息來到佛堂,要不是身體有損傷,她乾脆就直接搜魂了,畢竟她實在很想知道,魚皎皎為什麼會有如此變化。
畢竟雖說上個世界在她本體眼裡無足輕重,但對法身來說卻算得上是個龐然大物了,她本體也得留著些力氣防止山海界的人潛入進來偷走魚皎皎的身體,所以必須得留下大半力量,能分化出的力量終究有限。
至於對方說想殺她,棠華倒是完全沒有在意,畢竟當初這話她也沒少對對方說過,還不是單純打嘴炮的那種說,而是付諸了行動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