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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得褚懷霜咽不下去,張口吐出來。
沒過多久,兩片柔軟貼上來,慢慢地將這丸苦澀餵給她。水靈力裹著靈丹,一路滾落下去。
被逼著吃了藥,褚懷霜的眉頭皺得越發緊。她伸手去扒拉給自己餵藥的人,卻被對方捉住皓腕,輕輕放在褥子上。
「做什麼亂發脾氣。」那人嗔道,「既然弄了一身傷回來,還有脾氣不吃藥?」
褚懷霜聽是聽見了,卻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只喃喃:「藥苦……」
「嗯,苦的就是你。」那人輕哼一聲,「你還說我總習慣忍疼,現在不也仗著有『毓苓血』療傷,瞞著我去外面亂來麼?」
「我沒有亂來……」褚懷霜委屈地拱過去,挨著暖乎乎的柔軟蹭了蹭,話還沒說完,口中又被塞了一丸藥。
「好眠,懷霜。」
那人的聲音極其輕柔,說的話讓褚懷霜倍感熟悉。
這似乎是……她在臨走前,給小道侶下咒時說過?
未等褚懷霜想完,意識又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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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給褚懷霜餵下安神的藥,游傾卓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五指伸在她髮絲間,輕輕地梳著。
將褚懷霜此刻的痛苦神情看在眼中,游傾卓嘆了口氣,目光投向放在榻邊的一隻靈鼎上。
青色的靈鼎上,此時已有多處破損,更多細密的裂縫隱在花紋之中,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注意到它們。而在靈鼎內中,一小團白絨臥在裡面,若將它翻過來,會發現這是一隻僅有巴掌大的白狼,被柔軟的細布結結實實裹緊。
這是褚懷霜的血契靈鼎,昨晚承載了褚懷霜的魂魄,讓她得以用身外化身離開玄仁宮,去往芙蓉村。
如今身外化身受損,褚懷霜正在通過主僕血契,用「毓苓血」為她恢復傷勢,替她承受傷口癒合時的傷痛,自己則陷入了短暫的沉睡。
游傾卓擺脫昏睡咒甦醒,恰是破曉時分,正趕上千檸將褚懷霜的身外化身送回來。
她立刻猜到褚懷霜一晚上都去了哪裡,著實是有些生氣,可看見褚懷霜這副難受的模樣,她又氣不起來了,只是心疼。
白天懷霜明明還說未必會去,恐怕是擔心她會想辦法央求同去吧。
她守了褚懷霜半日,待到未時,懷中人才有了動靜,勉力睜了睜眼,有氣無力地喚道:「傾卓。」
游傾卓沒理她。
「傾卓。」褚懷霜以為她沒聽見,又喚了一聲,「我渴,能不能倒杯水給我?清水就好,不要茶水。」
游傾卓這才淡淡地道出個「嗯」,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回來時,還托著一小碟紅糖。
「要加糖嗎?」她問,「還覺不覺得苦?」
褚懷霜還沒完全清醒,怔了怔,咂咂嘴,才舒展的眉頭又皺起來,點頭,「的確有些苦。」
游傾卓沒有多問,將紅糖倒了半碟入水,攪勻了遞過去。
喝完熱乎乎的紅糖水,褚懷霜才有了精神,卻仍能感到經脈寸斷的疼痛,疼得坐不起來,只得老老實實保持原來的動作。
其實她現在感受到的疼,並不來源於身體,而是來源於身外化身。身外化身的經脈斷了一半,哪怕她有「毓苓血」,也沒法發揮其最佳效果。
「我已經傳訊給闡幽樓,向道宗的長老告假了。」游傾卓道,「你好好歇一天,懷霜。」
收好茶杯與盛糖的小碟,游傾卓又坐回來。
褚懷霜見她仍穿著昨晚的衣服,驚了驚,心想小道侶怕不是一直守她到這個時辰,忽聽游傾卓問:「我想聽聽你的解釋,為什麼要夜裡去芙蓉村,還把自己弄傷了?」
她頓了頓,「哦,傷的不是你,是你的身外化身。」說話時,伸手向青鼎一招,青鼎便落入她手中,「你瞧,她都變成幼崽模樣了,可見傷得有多重。」
褚懷霜接過血契靈鼎,抱在懷中,看著內中氣息奄奄的白狼,有些愧疚。
「其實……」她並不打算隱瞞,斟酌著向小道侶坦白,「其實我只是想去探探情況,找找南端的那個『地靈氣匯集點』,誰知芙蓉村整個被淹了,水漲到屋頂高……」
她將自己誤入丹誓的內室洞府一事講了一遍,忐忑地等小道侶的反應。
「傾卓,昨晚擅自去探敵情是我不對,你……」
「丹誓傷著你沒有?」游傾卓打斷她的話。
褚懷霜搖頭,「我並沒有見過他的人形,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進到他的內室洞府里了。」
游傾卓其實已經聽瀧謐講過褚懷霜是如何用劍陣,在那條丹虺妖身上開了個大口子,那著實是個讓她聽了都目瞪口呆的壯舉。
猜到她大概在想什麼,褚懷霜垂眸朝青鼎內的白狼看了眼,「我的身外化身會受傷,是因為我使出了洞虛期修士才能動用的劍陣,突然聚攏的靈力將經脈撐斷了——你也知道,我是個活過一輩子的人。」
與她對視片刻,游傾卓伸出手,伸進青鼎里,將巴掌大的白狼抱出來。
「懷霜,你前陣子才勸住我,勸我不要總是弄傷自己。」她避開傷口,揉著白狼的毛,「這小傢伙雖是你的身外化身,但終究也是你的一部分,以後我們若還要生小狼,她還會成為我們的孩子。你……姑且待她好一點,好不好?」
白狼仍在昏迷之中,似有所感,用鼻子輕輕蹭起游傾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