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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雲懶洋洋地抬起眼皮,「你走罷,莫打擾吾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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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緋幼時暈轉送陣,為了出行方便,她年紀稍微大一些之後,還是去尋了一位醫修前輩,治癒了這一怪病。
走出連通盤雲之海和外界的傳送陣,含緋抬眸看去,四下一片紅,被搭成接引台模樣的傳送陣附近掛滿紅綢,由赤色靈石雕琢而成的燈籠懸掛在椰樹上,或是飄懸在半空。
含緋去年才參加過姐姐的生辰宴,但玄仁宮的布置與臨天之島的布置大有不同,加之赤龍族有傳統的生辰慶典,她在內島閒逛時,甚至看到族中的祭司已穿上禮服,開始在高台上跳舞了。
「緋緋。」忽有人在身後喚她,聲音綿柔軟糯。
含緋一下子認出聲音的主人,驚喜地轉過身,提起拖地的華服,幾步朝那人掠去。
「姐姐!」她撲進茗柔懷裡,笑彎了眉眼。
姐妹二人碰了碰彼此的龍角,這才鬆開對方。
「怎麼不見珉珉姐姐?」發現茗柔是獨自來的,含緋詫異問。
「珉珉姐姐去做祝禱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忘貘族與赤龍族交好,肯定要做些表示,便派了她來。」茗柔攜著她的手,無意發現她的指甲修剪過了,輕咦一聲,「你的指甲……」
含緋面上一熱,下意識將五指往掌心縮了縮,小聲道:「姐姐你別和娘親們說……」
茗柔瞭然,挽住妹妹的胳膊。
和含緋在無人打擾的僻靜之地閒聊片刻,茗柔吃了一驚。
「你要和娘親們提婚事?!」
含緋點頭,「要提,不過不是現在。」
「你當真決定和老祖宗做道侶了?」茗柔愕然,傳音問。
含緋嗯了一聲,有些害羞地垂下目光。
「老祖宗說要帶我去見司命神。」含緋也傳音道,「倘若司命神賦予我『不死』的命格,我就可以一直陪在老祖宗身邊了。」
茗柔沒有接話,等著她繼續說。
「……倘若司命神不允許,我也會陪著老祖宗。」頓了頓,含緋才接著道,「我會轉修散妖,這樣一來還能在凡界多留九百年。哪怕飛升妖界之後,我也要想辦法下來看望老祖宗。」
聽罷,茗柔點了點頭,「你能考慮妥當,便是了。我們修士雖有漫長的壽命,但還是不要給自己留下太多遺憾。」
她最擔心的還是妹妹。妹妹在與世隔絕的境外妖域出世,約莫兩三歲便跟了龍族的老祖宗溪雲,縱使知道溪雲在這十五年中,一直帶著妹妹週遊凡界,茗柔依然放不下心。
她的妹妹,這輩子恐怕再也不會愛上旁人了——陪伴在她身側的星辰太過耀眼,又是永恆的象徵,舉世無雙,無人可與之匹敵。
含緋只憑姐姐的神情變化,便能大致猜到她在擔憂什麼,聞言只是乖乖地應下,與幼時一樣捧出狼尾巴,讓姐姐揉。
「今日我就像老祖宗說的那樣,只管高高興興慶生便是了。」含緋輕聲道,比起自言自語,更像是安撫姐姐,讓她不必再為自己擔憂。
懷著這樣的念頭,生辰宴上,含緋敬了許多酒,喝得雙頰泛紅,自己都覺得燙。
午時聽溪雲提過「尋神」後,含緋便有些消沉,本著借酒消愁的目的,她沒有用解酒的術法,佳釀一杯接著一杯下肚,直喝得天旋地轉,醉倒方休。
含緋的酒量與酒品皆隨褚懷霜,一醉便安靜地睡過去,不吵不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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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將盡。
溪雲看完了三塊靈箋,也不見含緋回來,料到這傻孩子定是喝醉了酒,便收起靈箋,身形一閃,出現在內島邊緣的海面上。
島中燈火通明,生辰祭典仍在舉辦中,好不熱鬧。
溪雲施下隱身術,從赤龍族人之間穿過去,鋪開靈識,很快便在族長大殿內找到含緋,由赤龍族長瀧詔看護著。
瀧詔不喜熱鬧,見孫女喝醉酒,索性和孫女一起回到族長大殿,搬了個座椅坐在屏風前,自顧自研讀術法典籍。
溪雲來得悄無聲息,然而瀧詔還是注意到了她,當即收起典籍,起身朝著空氣恭敬行禮:「見過老祖宗。」
「吾來接人。」溪雲撤去隱身術,淡淡道,說話時,目光有意無意看向屏風。
「緋緋已睡熟了,您帶她回去罷。」瀧詔再行一禮,讓開路。
「今日生辰宴上,她可高興?」溪雲沒有動,只是問道。
瀧詔沉思片刻,如實道:「瞧著倒像是在借酒消愁。」
溪雲點頭,沒有再問,走到臥榻邊,俯身去抱含緋。
身為一族之長的瀧詔,此刻像個老管家一樣立在外頭。他沒有問老祖宗為何不傳訊,而是親自過來接人,十餘年下來,即便誰也不說,他早已猜到了含緋與老祖宗之間的真實關係。
老祖宗素來喜歡隨性而為,只管由著她老人家便是。
「她醉得不輕,明日若有人想見她,便直接來海底尋吾。」嗅著含緋身上的酒氣,溪雲頭也不回地吩咐完,不做久留,抱著含緋瞬移回盤雲之海底下。
把睡熟的小傢伙像這樣抱回來,也不是頭一回。
溪雲不喜她一身酒氣,打算抱她去暖泉洗洗,又想到書上說醉酒時不宜浸在暖泉里,便在暖泉旁放了張暖石床,將含緋平放上去。
在族長大殿休息時,含緋是和衣而臥,現下溪雲要為她擦身,需將這些繁複的禮服全除盡。